凌晨三点的殡仪馆,静得像一座坟墓。
白日里人声鼎沸、哭声震天的建筑,此刻在惨白的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在荒郊野外,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森气息。
齐天把车停在远处,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车门。
一下车,一股比外面要低上好几度的阴风就卷了过来,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纸钱味和香烛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裹紧了外套,从侧门摸了进去。作为这里的老员工,他对每一条路都了如指掌。
“老家伙,到底在哪儿呢?”
齐天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殡仪馆分为几个区域:前方的吊唁大厅、家属休息区,中间的遗体化妆间、冷藏室,以及最后方的火化车间。
按照那几句歌谣的提示,齐天首先排除了前方的区域。他径直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向后方。
走廊的灯是声控的,但似乎坏掉了,无论他怎么跺脚,都只有一片黑暗。他只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束孤零零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出前方影影绰绰的轮廓。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齐天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发毛。他怕死,非常怕。以前在这里上班,人多阳气重,倒也不觉得什么。可现在,经历了养心鬼事件后,他再看这里的每一处阴影,都觉得里面可能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先去了遗体化妆间。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福尔马林混合着尸体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光束扫过,一张张盖着白布的移动床停在房间中央,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师父?”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无人应答。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最角落里的一张床上,盖着的白布……好像动了一下。
齐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僵硬地转过头,将手电筒的光束死死地钉在那个角落。
白布之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胸口的位置,正在……一起一伏!
诈尸?!
齐天头皮都炸了!他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听过无数传说,但还从没亲眼见过!
他双腿发软,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去。
可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不信邪的侥性,又驱使着他停下了脚步。
他颤抖着,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离得越近,那白布的起伏就越明显,甚至还能听到一阵微弱的“呜呜”声。
齐天一咬牙,心一横,猛地伸出手——
一把掀开了白布!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的黑猫,弓着背,炸着毛,从尸体上一跃而下,闪电般地窜出了房间,消失在黑暗中。
而那具尸体,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动静。
“我操……”
齐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一只死猫,吓死老子了……”
他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不敢再在化妆间多待,转身就走向下一个目标——吊唁大厅。
吊唁大厅是整个殡仪馆阴气最重的地方之一,这里摆放过无数的尸体,也承载了无数家属的悲痛和怨念。
大厅里空空荡荡,正中央摆着一个黑色的灵台,上面空着,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悲伤绝望的气氛。
齐天用手电扫了一圈,没发现人影。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忽然从大厅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呜……呜呜……我的儿啊……”
那哭声,凄厉,悲怆,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剐着人的神经。
齐天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起来了!
这次绝对不是猫!
他猛地将光束照向角落!
光柱之下,一个穿着白色寿衣的老太太,正背对着他,跪在地上,身体一抽一抽地哭泣着。她的身形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鬼!
真的是鬼!
齐天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跑!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可他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那老太太的哭声,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他心中也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想往下掉。他想起了自己拮据的生活,想起了女友的刁难,想起了父母的辛劳……种种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就在他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师父醉酒时吹过的一句牛逼。
“小子,记住了,这世上的鬼,也分三六九等。那种笑嘻嘻找你玩的鬼最是凶险,因为它要你的命。而这种哭哭啼啼的鬼,多半是心愿未了,执念不散,它不想要你的命,它只是想让你听听它的苦……”
对!执念!
齐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悲伤,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阿……阿婆……你……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他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哭声,停了。
那背对着他的老太太,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齐天的心跳也随之停了。
他看到了一张怎样的脸啊!那是一张因为过度悲伤而扭曲的脸,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两行黑色的血!
老太太“看”着他,没有嘴唇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一种沙哑飘忽的声音:“我的……簪子……我儿子……给我买的……簪子……找不到了……”
说着,她抬起虚幻的手,指向了灵台的下方。
随后,她的身影便如同一缕青烟,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周围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齐天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走到灵台边,蹲下身,用手机往下一照。
只见灵台的底座缝隙里,果然卡着一支小小的、做工普通的银簪子。
原来只是为了这个……
齐天心中五味杂陈,他捡起簪子,放在了灵台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没有那么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