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身影被门缝彻底吞没的瞬间，沈墨白抬手往前迈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那扇铁门缓缓合拢，金属咬合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磨骨头。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左手，握紧了袖口露出的一截钢笔。
林悦站在他身后半步，呼吸比刚才稳了些。她盯着门缝最后消失的光亮，手指迅速摸向腰后的工具包。拉链拉开的声音很轻，但在这条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她从包里抽出一叠纸张，最上面是几张泛黄的记录单，边缘有烧焦的痕迹。这些是三个月前她在日军指挥所外围潜入时顺走的情报副本，当时只觉得内容杂乱，没有立即分析。后来任务紧急，就一直压在资料堆底下。
现在她一张张翻过去，指尖在字迹间快速移动。纸上有武器调配清单、通讯频率表、人员轮岗安排，还有一些她当时看不懂的编号和符号。她的目光停在其中一页右下角——一行小字写着“K-7联动装置调试日志”，后面跟着一个日期，正是两周前。
她立刻抽出这张，翻到背面。背面用铅笔潦草画了一个结构图，虽然不完整，但能看出是三层嵌套式线路布局。中间标注着“主控接收端”，旁边有一行备注：“拆除需先断远程信道，否则触发反制。”
林悦的心跳快了一拍。她记得这个结构，和控制室面板背后的布线方式很像。她马上把这张纸递到沈墨白眼前。
沈墨白低头看，眉头慢慢皱起。他接过纸，从内袋掏出另一支笔，在空白处画了几条线，连上图纸上的节点。然后他指着其中一个交叉点说：“这里应该是信号中转区。如果能切断这段，就能让远程指令进不来。”
林悦点头：“但我没看到具体怎么断。这张图只画到中层。”
她继续往下翻资料。后面的几张是日常维护记录，由不同人填写，字迹混杂。她一张张扫过去，突然停下。其中一张写着“例行检修：更换c区三号闸阀传感器”，落款人签名是“田中守”。
这个名字她有印象。上次行动中，他们抓过一个伪军技术员，供出田中守是“樱花会”安插在后勤组的联络员，负责协调设备更新。那人还提到，田中有个习惯——每次做完改装都会在记录本上画个小标记，像是钩子下面加一点。
林悦的手指顺着纸页边缘滑动，在“传感器”三个字旁边发现了一个极小的符号。她凑近去看，确实是那个钩形标记。
她立刻翻到下一页。同样的标记出现在“配电箱b-7线路优化”条目旁。再下一页，“通风系统主控模块升级”也有。
她的手指一顿。这三条记录的时间都在过去十天内，而且都集中在c区。更重要的是，每一条后面都附带一句看似普通的说明：“操作后需手动复位安全锁。”
她猛地抬头：“沈队，这些不是普通维修。他是故意留下重启接口的。”
沈墨白接过那几张纸，快速浏览。他的眼神在几个标记之间来回移动，片刻后开口：“你的意思是，这个人留了后门？”
“对。”林悦声音变快了些，“他表面上是在做系统升级，其实是把原本封闭的线路改成了可拆卸结构。只要找到复位点，就能物理隔离远程信号。”
沈墨白沉默几秒，忽然转身走向控制室门。他输入第一组密码，门锁松动。第二组顺利通过。第三组卡了一下，屏幕显示“权限不足”。
林悦立刻上前，拿出解码器接上端口。她的手指在按键上敲击，速度比之前更快。不到二十秒，锁芯弹开。
门再次开启。
红光依旧笼罩整个房间。倒计时显示**00:05:18**，数字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像钟摆一下下砸在耳膜上。
沈墨白一步跨进去，直奔主控台。他掀开下方盖板，露出密密麻麻的线路。林悦跟进来，蹲在他旁边，把手里的资料摊在地上。
“你看这里。”她指着图纸上一处弯折的线路，“田中的记录里提到‘b-7线路优化’，而这个位置正好连接信号接收器和外部天线。如果他在那里设了复位开关，我们就能切断链路。”
沈墨白顺着她的指向查看，很快在一堆线缆中找到了一根深灰色的双股线，外皮上有轻微磨损痕迹，像是被人多次拔插过。他轻轻拉动，发现末端连接着一个微型拨片开关，此刻处于闭合状态。
“就是它。”他说。
林悦伸手想去拨动，沈墨白拦住她：“等等。不确定会不会触发警报。”
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小型检测仪，夹在线路上。仪器屏幕闪了几下，显示出一段波形。他盯着看了两秒，低声说：“信号流稳定，但一旦断开，会有三秒中断窗口。足够我们操作下一步。”
林悦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线路图册，翻到对应页。她对照实物标记出周边七条并联线路的位置，逐一排除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的节点。最后剩下两条备用传输线，必须同时切断才能防止自动跳转。
“需要两个人配合。”她说，“一人断灰线，一人剪蓝线，动作必须同步。”
沈墨白点头：“我来断灰线。你负责蓝线。”
林悦应了一声，从工具包里取出绝缘剪。她检查了一下刀口，确认锋利无损，然后蹲到指定位置。两人对视一眼，沈墨白数了三声。
三。
林悦握紧剪刀。
二。
她的手臂肌肉绷紧。
一。
沈墨白手指搭上拨片，林悦剪刀张开，对准蓝色外皮的线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两人同时顿住动作。
沈墨白侧头看向门口，耳朵微动。外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后续动静。他收回视线，低声说：“继续。”
林悦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姿势。她的眼神盯住那根蓝线，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沈墨白开始发力，缓缓推动拨片。金属触点分离的瞬间，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骤然中断。
就是现在。
林悦双手合拢，剪刀刃口切入线皮。
咔。
两根线同时断开。
房间里没有任何爆炸，也没有警报响起。主控台上的指示灯闪烁两下，随即熄灭了一排。沈墨白立即查看倒计时屏幕——数字停在**00:04:53**，不再变动。
“远程信号断了。”他低声道。
林悦松开剪刀，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贴在衣服上发凉。但她顾不上这些，马上翻出剩下的资料，继续查找下一步线索。
沈墨白走到控制台前，开始检查内部结构。他发现接收器虽然失去了远程指令，但本地程序仍在运行，自毁协议依然激活。要想彻底解除威胁，必须找到核心代码关闭点。
林悦翻到最后一页资料，突然停住。这是一张手写的备忘录，纸角写着“仅限负责人查阅”。上面列着一组代码序列，标注为“紧急终止指令”。
她立刻念出来：“Alpha-Kilo-Nine-Seven-delta-Four。”
沈墨白在键盘上输入这串字符。回车键按下后，屏幕闪了一下，弹出验证框：“确认执行终止程序？Y\/N”。
他没有犹豫，按下了Y。
屏幕黑了一瞬。
接着，倒计时数字开始反转，从**00:04:53**跳回**00:04:54**，然后再次停止。
“不行。”沈墨白皱眉，“还需要物理确认。”
林悦马上想起什么。她翻开之前那张结构图，在底部发现一行极小的字：“终止程序需插入密钥并旋转九十度。”
她抬头看向沈墨白：“密钥呢？”
沈墨白环顾四周。控制室四面都是墙，桌上没有抽屉，地面平整无缝。他走到主控台侧面，仔细查看每一个接口。终于，在主机右侧下方发现一个隐蔽的插槽，形状像一把短剑。
“这里有插孔，但没钥匙。”
林悦脑中一闪。她猛然记起，在监室科学家身上搜出的那个金属牌——椭圆形，一头略宽，背面刻着编号AK97d4。当时以为是身份标识，现在看来……
她立刻解开外套口袋，掏出那块金属牌。大小刚好吻合。
她冲到台前，将金属牌插入插槽。轻轻一转。
咔哒。
一声轻响。
倒计时屏幕闪烁三次，最终定格在**00:04:52**，不再跳动。
主控台所有红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几盏绿灯依次亮起。中央屏幕弹出一行字：“自毁程序已锁定，系统进入待机模式。”
沈墨白靠在台边，肩膀微微放松。他看了林悦一眼，声音低沉却清晰：“你找到了关键。”
林悦没说话，只是把金属牌从插槽中拔了出来。她的手指有点抖，但她知道，还没结束。
控制室的门还关着，外面一片死寂。
她抬头看向沈墨白，刚要开口，忽然注意到主控台背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过。裂缝边缘沾着一点暗色，像是干涸的液体。
她伸手碰了一下，指尖染上一丝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