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的卧房里,死寂被胡院判一声惊叹打破。
“神乎其技!当真是神乎其技!”
老院判激动得胡子都在抖,看着云苓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身后的几个太医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郡主,您……您给王爷服下的,究竟是何种仙丹?”
“是啊,此等药效,闻所未闻!”
云苓掀了掀眼皮,一脸疲惫地摆摆手。
“都说了,祖传的麦丽素,吃了不粘牙。”
众人:“……”
信你就有鬼了!
云苓懒得再跟他们掰扯,扶着椅子站起来,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软。
“人没事了就行,剩下的你们看着办。要是再让他死了,那就是你们的责任。”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步子都有些虚浮。
张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眼神复杂。
今晚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对这位郡主的所有认知。
懒散是真,贪吃是真,可这份临危不乱的胆识,和这手起死回生的神秘医术,却也真得吓人。
“郡主,您还好吗?”
“不好,”云苓实话实说,“又累又饿,感觉身体被掏空。”
救人这种体力活,果然不适合咸鱼。
玄一红着眼眶,对着云苓的背影重重磕了个头。
“郡主大恩,属下没齿难忘!王爷醒后,定当重谢!”
云苓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记得提醒他,账单会很长。”
坐上返回郡主府的马车,云苓一头栽倒在柔软的靠垫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小翠心疼地给她盖上毯子:“小姐,您辛苦了。”
云苓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马车摇摇晃晃,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单调声响。
黑暗中,云苓的思绪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
上辈子,她也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挤着地铁,在格子间里敲着键盘。
最大的梦想,就是财务自由,然后提前退休。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只喜欢在周末窝在家里,点上最爱的外卖,一口气看完一整周喜欢的连续剧,谁也别来打扰。
单身生活,对她来说不是寂寞,是顶级的快乐和自由。
不用迁就谁的口味,不用应付谁的亲戚,赚的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那样的日子,多好。
可王妃呢?
云苓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职业的工作内容。
首先,要应付一个名叫“婆婆”的终极boSS,还有皇帝那个大老板。
其次,要管理一个偌大的王府,处理各种人际关系,堪比一家大公司的cEo。
再次,丈夫“体弱多病”,但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万一哪天他不装了,开始纳妾,她还得跟一群女人斗智斗勇,争抢客户资源。
最后,也是最要命的,她今天亲眼见识了。
这个职业的风险太高了!动不动就被人下毒,生命安全毫无保障。
她只是想换个地方躺平,不是想换个地方玩命啊!
萧壁描绘的蓝图是很美。
一座专属的鱼塘,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可这鱼塘,是建在火山口上的。
这个靠山,自己就是个活靶子。
她为了逃离张嬷嬷的《女诫》,就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赔进去吗?
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以前没得选,她一个没存在感的庶女,能安稳活着就不错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安乐郡主,有自己的府邸,有食邑。
今天,她又救了瑞王的命。
这份功劳,这份人情,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有了这份底气,她还需要依附谁?
她自己,就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
想通了这一点,云苓心里那点因为萧壁的提议而产生的动摇,瞬间烟消云散。
嫁人?
不,谢谢。
独自美丽,有钱有闲,才是咸鱼的最高追求。
马车在安乐郡主府门前停下。
云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亮。
张嬷嬷先下了车,又回身来扶她。
回到正厅,下人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清淡的宵夜。
张嬷嬷看着云苓苍白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郡主……您那医术,是何人所授?”
“梦里学的,”云苓打了个哈欠,随口胡诌,“有个白胡子老头,非要教我。”
张嬷嬷嘴角抽了抽,显然不信。
但她也没再追问。
“今夜郡主劳心劳力,明日……明日的早课便免了吧。”张嬷嬷破天荒地说道。
云苓挑了挑眉。
看来,展露实力还是有用的。
连教导主任都主动给她减负了。
“不止明天,”云苓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地开口,“以后也别搞那些虚的了。”
张嬷嬷一愣:“郡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云苓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喜欢睡觉,喜欢吃肉,喜欢看话本子。这些,都是我的‘安乐’。”
“以前我反抗不了,是因为我人微言轻。但现在,我救了瑞王,也算是为皇家立了一功。”
“嬷嬷,您说,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是会奖赏我呢,还是会因为我多睡了一会儿,就来责罚我这个功臣?”
张嬷嬷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
她发现,自己完全掌控不了眼前的少女了。
她不再是一条任人揉捏的咸鱼。
她是一条……会咬人的咸鱼。
云苓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心里毫无波澜。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累了,要去睡觉了。宵夜不错,就是没味道。明天早上,我要吃蟹黄包和鸡丝粥,多放肉。”
说完,她不再看张嬷嬷一眼,径直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王妃这个活,风险高,任务重,还没加班费,性价比太低。
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