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饭厅,史无前例地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云苓坐在桌前,看着流水般送上来的菜肴,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刚才跟风暂那一番极限拉扯,耗费了她毕生所学的演技和全部的脑细胞。
她现在感觉身体被掏空,急需高热量食物来补充精神损耗。
“小姐,您慢点吃。”小翠在一旁心有余悸地给她布菜,刚才自家小姐那番惊天动地的爆发,差点把她的魂都吓飞了。
云霓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云苓刚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香酥鸭,还没送到嘴里,殿外一个小太监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云大小姐,云五小姐,瑞王殿下求见。”
云苓手里的筷子一顿,脸当时就垮了。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都组团来她这儿打卡吗?
她没好气地把鸭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让他等着,我吃完再说。”
云霓吓了一跳,连忙拉了她一把,低声说:“苓儿,别胡闹,那可是王爷。”
她转头对小太监温和地说道:“快请殿下进来。”
云苓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筷子。
不多时,萧壁便从殿外走了进来。他今日看起来比往常更加憔悴,眼下带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连那身月白色的衣袍,都显得有几分空荡。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精准地落在了云苓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焦灼的期盼。
“云五小姐。”他甚至顾不上和云霓寒暄,几步就走到了桌前。
云苓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开口:“殿下,有事说事。要是来蹭饭的,麻烦自己拿双筷子,别耽误我补充体力。”
这没大没小的态度,让旁边的云霓和小翠都捏了一把汗。
萧壁却丝毫不在意,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黑漆木盒,轻轻放在桌上。
“云五小姐,你上次所说的瘴气谷,我派人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沙哑。
云苓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她随口胡诌的地方,他还真派人去了?
“我派了府里最精锐的士兵,他们按照你的描述,找到了那三百里的瘴气谷,也找到了那棵三百年的枯树。”
云苓的眼皮跳了跳。这么巧?
“然后呢?”她故作平静地问,“挖到骨头了?”
萧壁摇了摇头,他打开那个木盒,推到云苓面前。
“骨头没找到。他们在树下三尺,挖到了这个。”
云苓低头一看,只见木盒的丝绸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用写意的笔法,画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植物有七片心形的叶子,茎秆呈螺旋状,顶端结着一颗珍珠般的果实。
画的下面,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求医者,当以世间至宝换之。”
云苓:“……”
她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
这是什么情况?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她只是想编个故事,把这个麻烦的王爷打发得远远的,怎么他还真从她虚构的场景里,挖出了实体道具?
这不科学!
难道这世上真有那么个脾气古怪的毒手神医?
“云五小姐?”萧壁见她盯着纸条发呆,眼神更加恳切,“这位神医,这是在考验我。可……何为世间至宝?是黄金万两,还是无上权柄?我思来想去毫无头绪,只能再来请教你。”
他把她当成了唯一能解读神医意图的知情人。
云令头疼得厉害。这活儿,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她要是说不知道,那她之前“从书上看过”的人设就崩了。可她要是知道,她上哪儿去给他变一个“世间至宝”出来?
电光石火间,云苓的目光落在了那幅画上。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还带着几分回忆的色彩。
“我想起来了……那本破书上好像确实提过。”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这种隐世高人,脾气都怪得很。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金银俗物。”
“那他要什么?”萧壁追问道,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前倾。
“考验。”云苓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那株植物的图样上,“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她看着萧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位毒手神医,最痴迷天下奇花异草。这纸条的意思是,想让他出手治病,就得先找到这画上的灵药,作为交换的‘至宝’。”
“这既是考验你的诚心,也是在考验你的能力。若是连一株草药都找不到,又有什么资格求他出手?”
萧-壁的眼睛,瞬间亮了!
原来如此!他怎么就没想到!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完美地解开了他心中所有的困惑。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珍而重之地将那张纸条收回木盒。
“多谢云五小姐指点迷津!”他站起身,对着云苓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此番大恩,萧壁没齿难忘!”
云苓心虚地摆了摆手:“客气了客气了,我也是碰巧想起来的。”
“那……这灵药可有名目?又该去何处寻?”萧壁又问。
这可把云苓问住了。她连这玩意儿都是瞎编的,哪儿知道叫什么。
她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书上没写名字。”她一脸惋惜地摇头,“只说此物生长于极寒或极热之地,吸纳天地精气而生,百年才结一果,极为罕见。”
“而且,”她加重了语气,补充了一个更重要的设定,“这东西有灵性,会自己择主。若是心术不正之人,就算找到了,它也会自行枯萎。只有心怀天下、德行高尚之人,才能得之。”
萧壁听完,不但没有气馁,反而眼中燃起了更盛的斗志。
这番话,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自认虽身处皇家,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一心只想为大周百姓做些实事。这灵药,非他莫属!
“我明白了。”萧壁再次对云苓行了一礼,“云五小姐,你且安心在宫中休养。等我找到灵药,解了这寒毒,北境冰湖的雪唇鱼,我包了!”
说完,他便带着那份新的希望,行色匆匆地离开了。仿佛多待一刻,都是在浪费寻找灵药的宝贵时间。
人一走,云苓浑身的劲儿瞬间就泄了,再次瘫倒在桌子上。
“我的天……”她呻吟了一声,“当个骗子怎么这么累……”
云霓走到她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苓儿,你……”
“姐,别问。”云苓有气无力地抬起手,“问就是书上看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把刚才凉了的香酥鸭吃完。”
她拿起筷子,夹起那块已经失去温度的鸭肉,悲愤地咬了一口。
脑力劳动,太消耗卡路里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再加两个菜。一个红烧狮子头,一个糖醋小排。
不然,这亏空的身体,根本补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