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那一刻，后台弹出一条实时统计——
总计直播观看人数：274.6万。
在线互动评论：42.3万条。
平均停留时长：23分钟。
评论最热的一条内容，是个西岭市网友写的：“我们等了十年，终于有人让干部对我们说话了。”
这条评论，点赞数破十万。
张毅截图下来，转给了许剑锋。
没过两分钟，许剑锋回了一句：“我们没走在前头，只是踩在了老百姓希望里。”
那一刻，张毅突然觉得这场直播，不只是一次政务活动。
而是一场彻底的“干部信任考试”。
松海市委大楼后门，深夜十一点二十五分。
出租车一路开进来，司机瞄了眼后视镜，小声说：“同志，这里是政府大楼，不好随便进吧？”
后座的人穿着便装，双肩包一背，一句话就把司机噎住了：“我是来上班的。”
许剑锋下车那一刻，大楼保安正准备喊话，看到他拿出那张带钢印的调令文件，愣了半秒，赶紧开门放行。
没有欢迎横幅、没有灯光、没有人来迎接，连夜值班室连个泡好的茶都没准备。
张毅跟在他后头，一边走一边压着嗓子道：“许书记，市委办可能还没接到正式通知，这安排上……”
“我不是来等通知的，我是来干活的。”许剑锋脚步没停。
电梯直上十六楼，书记办公间还是前任留下的布置，墙上的白板写着：“城北道路规划协调进度”，茶几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烟灰。
许剑锋扫了一眼：“桌子不动、牌子不换、原样就行。”
张毅犹豫了下：“要不明天我让后勤清理一下，换换新？”
“改天吧，今晚我先把那份松海项目审批报告看完。”许剑锋说道。
张毅点头，拿出平板，调出文件传了过去。
“书记，还有个事，李市长那边听说您今晚到，想明早单独约个见面，时间您定。”
许剑锋放下包，坐下翻资料，说了句：“他不是我旧部，是松海的市长。该怎么沟通，就怎么沟通，不搞感情牌。”
张毅嗯了一声：“我跟他传话就是。”
办公室里只有灯声。
过了十几分钟，许剑锋翻到第三页的时候，眉头动了下：“这个项目，星沙数控二期，为啥批了两年，动工时间一拖再拖？”
张毅翻看备份：“资料上写的是用地未解决，区里和园区交界规划重叠。”
“就这理由拖了两年？”
“可能还有别的。”
“查！”许剑锋抬头说道：“我不要等材料等解释，明天一早，我要知道这地到底卡哪了。”
“行，我今晚先联系园区的调研小组。”
“别联系，让人看见要搞大动静，你自己去，什么都别说，就看看。”
张毅咽了口唾沫：“明白了。”
“对了！”许剑锋忽然问道：“市委宣传部那边，最近有什么动态？”
“最近在筹办一个什么‘松海干部讲述系列’，好像准备让几位典型干部上镜拍纪录片。”
“讲谁？”
“组织部那边送了几个名单，有个副区长，还有街道主任。”
“说过什么话，干过什么事？”
“我……我还没看内容。”
“那就等你看完，再告诉我他们要讲的，是事，还是词。”
张毅苦笑了一下，知道书记这话外有话。
这个时间点，松海这个位置，干部讲什么话、发什么稿，都不是随便能推上去的。
许剑锋不是反对讲述，是反对“拿着事堆词、堆完词上平台”。
他要的是把事情干完，让老百姓自己讲。
第二天清早，七点五十分。
市委办大楼前台，大厅里已经有几个干部在签到，早值的秘书科科长看着进门的那人，一开始没认出来。
直到张毅跟着后头喊了一句：“书记早。”
前台一愣：“许书记？您……您怎么这么早？”
许剑锋淡淡地说：“你们还没迟到，是我早到了。”
话不多，就直接上了楼。
早会上，市委办主任正在主持会议，手上还拿着文件刚准备汇报“书记调令已落实，预计今日或明日到位”，就见门一推，许剑锋走了进来。
屋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书记！”
“书记好！”
许剑锋走到最前头，扫了一圈：“坐吧。”
他没有按常规流程寒暄，也没说“感谢组织信任”这类话，第一句话就是：“我来松海，不是因为这里有机会，而是因为这里有问题。”
会场一下子安静了。
“有人说，这位置太难干，Gdp一摔，招商一乱，一连换了三个书记！也有人说，松海是个经济重地，制度试验不适合在这推。”
“我今天告诉大家一句话——如果改革不能在松海落地，那它在别的地方也走不远。”
说完，许剑锋看向会议桌那边：“张毅，把松海现有在建项目审批流程图拿出来。”
张毅点头，调出ppt，连上大屏幕。
上面一张流程图从“项目立项”到“正式动工”，足足横了三米长，二十一个流程节点。
许剑锋看着那张图，随口一句：“大家看看，这不是制度，这是一场长跑障碍赛。”
底下有人轻轻笑了下，也有人低头沉默。
“我不是说流程要取消，我是说流程不能害人。”许剑锋继续说道：“我们搞制度，不是为了吓干部，也不是为了坑项目，是为了让大家能做事，有规矩做。如果一个流程能让一个干事的人变成不想干的，那这个流程就该砍。”
这话说完，会场有人低头记笔记，也有人在心里翻江倒海。
他们知道，这个许书记，不是来摆样子的。
他是来动真的。
早会结束后，市委办主任小跑跟了出来：“书记，刚刚市委宣传部打电话，说想请您抽时间接受一次短视频采访，配合干部讲述系列做一期‘书记上任感言’。”
许剑锋停下脚步：“让他们取消吧。”
主任愣了：“啊？”
“我要做什么，干部系统自己知道，干部要怎么干，群众最清楚。我不是演员，我也不想用三分钟讲完我要干三年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