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若杀人，何须柳叶刀？
只是几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拍打，只是绕着高阳转了几个圈而已。
却在无形之中，埋下步步杀机，张凡本来难以战胜的高阳，此时已命悬一线，再提不起来半分力气。
“我高阳……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决定，大概……就是与你为敌。”
终于，一辈子始终不曾低头认输的高阳，还是不得不认输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鲜血的流失而不断逝去，以他现在的状态而言，他恐怕连两个小时都坚持不下去了。
地下实验室外，是特警布下的天罗地网，更何况身边还有张凡在盯着他，想要逃出去更是痴想妄想。
他本是有机会逃走的，但他以为自己能赢。
可惜，他赌输了。
“在你临死之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晚。”张凡笑着说道。
战局已定，实验室外「永生实验室」的残党根本不足为惧，张凡并不着急出去善后，高阳这等人物心思深沉，身上的手段不知凡几，只要他还没有咽气，就绝不可以松懈。
“你不敢上来杀我。”看到张凡小心谨慎的神情，高阳试图激怒他。
可惜张凡却没有上当，他轻声说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呢，你浑身血管都破碎了，我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高阳抬起袖子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只可惜他刚刚擦完，就有新的血液流了出来。
“你倒是小心，不过你以为，就算你不靠近我，我就没有办法拉着你一起死吗？”
高阳始终还是高阳，临死之际都在想着如何拉仇人一起上路，而且他竟还能如此以威胁的语气说出口来。
“你大可试试。”张凡沉声说道。
他一直在用精神感知技能探查着高阳的动作，自然清楚高阳身上还有很多底牌没有来得及用出来。
就比如，他用来杀死实验体的加了基因药剂的子弹，只可惜子弹对张凡无用。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藏着不少的暗器、毒药、催化剂等等，甚至在他的轮椅上，还藏着不少机关。
张凡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把高阳所有的手段都躲过去，所以他干脆站在远处等着，他完全不需要着急。
“有几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高阳见威胁不了张凡，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便又垂了下来。
张凡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却没有答话。
“你和「黑色火线」的人是不是一伙儿的？”高阳问道。
张凡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问这些幼稚的问题。”
“那好，我们明明监听了「黑色火线」的卫星电话，你和他们的通话我听的清清楚楚，但她为什么没有回学校呢？”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在体育馆主席台上，张凡和盛夏有过一次通话，也正是这次通话，才打消了高阳所有的疑虑，带人想要攻占这处地下实验室。
只要张凡和「黑色火线」是一伙儿的，那张凡一定不会把实验数据交给特警，因为他清楚「黑色火线」的领导者黑火，似乎比他还需要这项技术。
“你能够监听，我自然也可以将计就计。”张凡说道。
一个人的谋算如果只是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那样就算是计谋成功了，也很难拥有得逞的快感。
毕竟张凡也是人，他倒是不介意在等着高阳死去的时间里，给他讲一讲他为什么会死。
“很早我就告诉盛夏她的电话被监听了，只要我给她打电话过去，不管我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那都一定是告诉她让她自己多加小心，不用插手我的计划。”
“那江晓睫呢？我手下的人亲眼看到你带着她到了车里去，为什么车里没有人？”
“你手下的跟踪技巧实在有些拙劣，真正的晓睫早就被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我带到车里的，根本就是一个披着她外套的骷髅模型罢了，真是好骗。”
“哈哈哈，”高阳狂笑不止，原来一切都是张凡的谋划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做这些事情的？”
张凡沉默片刻，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害怕江晓睫一个人在酒店里会有危险，张凡怎么会让她来冒险呢？
从他从苗寨回来后，在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只苍蝇，又接到了陈天虎的电话后，张凡的心里就在打算，借机给高阳唱上一出好戏了。
“很好，我输了。”高阳略显颓唐地低下头去，身体软踏踏地靠在轮椅上，“只不过输赢其实也不重要了，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注定为我陪葬。”
说罢，高阳的袖子里滑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遥控器来，遥控器上有着三排红色按钮，而且这种遥控器在平时是很难见到的，也不知道用作何用。
“我高阳一生做任何事都是不遗余力，唯独在你张凡身上犯过例外。”
上次杀张凡失败后，他便没有让手下的猎杀者继续追杀张凡，他没有时间和张凡去耗，他要尽量快的收拢资金，加快团队的研发进度。
“但这一次我可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
满嘴鲜血的高阳一边大笑着，嘴里的血液一边汩汩流出。
但他却很是高兴，因为这一次，他不觉得张凡还会有什么好的办法。
体育馆倒下，整个实验室都会被埋在地下，所有的出入口都会被庞大的体育馆基础所破坏，到时候他们所有人不都是和他高阳一个下场吗？
……
手术室内，张文海双眼中的目光失去了焦距，怔怔地看着眼前摄像头实时播放的战斗场景，回想着刚才张凡说给高阳听的那些话。
步步杀机，所有的一切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都是张凡设下的套中套，计中计！
此人心机着实深沉，要不是张凡主动说出，他差点就要以为张凡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体育馆一塌，整个地下实验室就会被掩埋在地下，就算等外面的人想要营救，他们也等不到重见天日的机会的。
等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实验室中藏着的秘密，那份他一直没有来得及公开的实验结果，恐怕真的要随他一起，被掩埋在地下了。
这一刻，他内心的情绪很是复杂，脑袋里思绪万千，竟是忍不住有两行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泪里有解脱，有不甘，还有很多很多复杂到难以言表的情绪。
“老师，您怎么了？”叶娜伸手在张文海眼前晃了晃。
张文海这才回过神来，“没怎么，只是没有想到张凡这么轻松就把那个轮椅上的家伙给收拾了，我高兴！你叫我有别的事情吗？”
他擦干净眼角的泪水，转头向叶娜问道。
可能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吧，不必考虑华夏是不是会用他研究出来的技术称霸世界，也不必考虑张凡会不会把他的技术当成敛财牟利的手段。
或许，他就是把这份实验成果看的太重了，总是患得患失，事情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张教授，是云老板醒过来了。”叶娜提醒道。
吕云大概是身上麻药的劲儿下去了，只是他刚才做手术时因为大量失血导致身体仍旧是没有半点力气的。
好在张文海的实验室里，有着各种血液的配型，以备不时之需。
这手术要是在医院进行，还真不一定能够如此顺利。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吕云虽说醒转了过来，身上却没有半分力气，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张文海翻了个白眼儿，“你没死，还好你遇上了我，遇上了张凡，要不然到别的地方去，神仙都救不了你的，不过救了你也没有，因为我们马上都要死了。”
张文海可不管吕云是什么身份，对他而言，凡是和他的实验没有关系的人，全部都不重要。
包括他的亲人，他的妻儿朋友。
一直以来，他都把实验看的太重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所在乎的实验结果，或许并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世界根本不缺他的努力，也不会缺少他所研究出来的基因编辑技术。
就算是没有他，几十若干年后，也一样会有人把他视若珍宝的这些理论发表在报刊上。
他又算个什么呢？谁会记得他的努力？
“我认得你，你是华夏最厉害的生物医学专家，华夏有你这样的人，很好！”
吕云却也没有因为张文海的态度而不高兴，毕竟他这条命都是张文海给救回来的。
更没想到的是，吕云居然认出来了张文海的身份来，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位伟大的天才生物学家，脑袋里只关注那些偶像爱豆的流量时代里，没想到吕云居然还认得他。
吕云艰难地抬起大拇指，他这一生最是尊重两种人。
一种是老师，一种是医生。
老师循循善诱，以书本知识为药医人愚钝，医生手握柳叶刀，救人于生死之间。
恰好，张文海又算是医生，更是一个老师。
他曾经也时吕云最为崇拜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到近几年来很少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你认得我……”
张文海伸手指向自己，一瞬间，他竟是有些恍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直以来，他认为只有他自己在孤军奋斗，但实际上，一直都有人选择相信他，选择为他的梦想而努力。
他的几个同事们都是为了基因编辑技术失去了生命，叶娜为了他被排挤到了后勤部门，却依旧是任劳任怨，从未有过不满。
更何况，还有很多人在心里曾经相信过他，现在也愿意相信他啊。
可是他这么些年做了一些什么呢？
他辜负了那些牺牲地朋友，没有把早就研究好的技术交给华夏政府。
因为担心他的技术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他只能把当初他们一起喊出来的梦想藏在脑后。
「宁愿付出生命，宁愿背负骂名，我张文海、陈森、田有为……也必将为华夏生物科学之崛起奋斗终生！」
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些死去的朋友们，对不起华夏这么多人对他的信任了。
“叶娜，照顾好云老板，我出去一趟。”张文海忽然叹了口气，又忽然像是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般，伸手摸了摸口袋里装着的一个黑色的像是硬盘一般的小铁盒子，毅然决然的转身朝着手术室外走去。
“老师，外面危险！老师！老师……”叶娜喊了几声，想要追上去时张文海却已经走出了手术室，转身把手术室的大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现在，他要正面去面对这一切，这是他必须要迈出去的一步。
他一直以来，不敢把试验成果发表出去，与其说是他把这份用他几个好朋友的命，还有他妻儿的命换来的成果看的太重，倒不如说他是在逃避责任。
他担心，一旦他的实验成果为世界带来不好的影响，他就会成为永远的罪人。
对不起他的梦想，更对不起那些为他而牺牲的人，他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但他现在忽然想清楚了，这一步总要迈出去的，就像他那些同事为了梦想的延续，宁可自己死去也要保护他，保留下来希望的火种一样。
“高阳，你不是一直想要给自己换个身体吗？不是一直想要实现永生吗？你想要的实验数据就在这里，你难道不想看一看？”
张文海手中举着一块硬盘，远远地对高阳说道。
同时，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高阳走去，路过张凡时，他贴在张凡耳边轻声说道：“用人工智能下载云端数据库，数据硬盘就在最南侧第四个房间，交给国家。”
简单交待后，他继续朝着高阳走去，神情从容不迫，身上再也看不到之前的疯疯癫癫和面对实验数据的处理问题上的畏首畏尾。
面对自己心心念念了一辈子都想要得到的东西，那怕是高阳明白他现在就是得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想要亲手拿在手上，亲眼看一看的。
这便是执念，人的执念最为可怕。
其实，就和张文海最开始时想要的只不过是大家的肯定，也想要世界对华夏的生物科学更为肯定而已。
高阳，他只是觉得他六岁就患了白血病，自此双腿也开始萎缩……他只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啊。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实验资料，高阳终于还是愣住了神，忍不住伸手去接张文海手上的硬盘。
看到高阳伸过来的手，张文海却忽然笑了，他伸手把硬盘递到高阳手中，两人手掌相握，张文海却按下了硬盘内侧藏着的一个红色按钮。
嘭！
刹那间，火光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