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的哭腔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猛地抬头，愤恨的盯着冻萌萌，突然爆发出震骇的怒吼。
“是你吃了我的包子，你给我粮票，给我粮票……”
药店老板说了，只要给他五斤粮票，就能给妈和弟妹换药吃。
李建国如头蛮牛一样，费力的挣扎。
屋子里的人惊呆了。
诡异脸看着李建国。
就一个念头。
特么，你疯啦？敢怼着冻瓜吼？
冻萌萌慢腾腾的走过去，蹲在李建国的面前：“你要粮票？”
李建国被她气红了眼睛，理智早就没有了，恨不得扑上去挠死她：“包子是救命的，你给我粮票，给我粮票…”
冻门听到里屋有响动，跑进去抱着个女人出来。
“呕！”
真的不怪武家大娘。
她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任谁突然看到一个双腿都烂出虫子来了，且正面对着你的时候，这视觉效果都能让你吐出来。
武家大娘忍着反胃，上前就狠狠的给了李建国两个耳朵刮子。
“混账东西，你妈的腿都烂成这样了，你咋地不给她收拾收拾？啊？我刮死你个混账玩意。”
李建国被她打了两耳光，理智拉回来了些。
他沉默的看着亲妈。
脸上火辣辣的疼。
“家里没钱没粮，拿什么给妈治？呵！”
他的唇边是嘲讽的笑，这是对生活的嘲讽，也是对自己的嘲讽。大街上吃不饱的人大有人在，能吃饱穿暖给家里遮风挡雨的也大有人在，平白他就让家里老小过成这个样子。
是他无能。
冻门小心的将女人放在地上，三个孩子又围了上来，紧紧挨着女人叫妈，女人睁开眼睛，眼里都是泪光。
“不能骂建国，要骂就骂我吧，是我没用，这双腿没用……”女人突然狠狠的去锤烂了的双腿，长在肉里的虫子被砸死的有，掉在地上的有。
冻富生阴冷脸。
对他来说，这点虫子都是小儿科的，他见过待过的地方，是别人无法想象出来的。
冻富生去厨房拿了双筷子，蹲在女人面前，将她腿上的虫子一条条夹下来，说出口的话能让人骨头都森冷。
“这东西有营养，别浪费。”
他让小男孩去拿块碗出来。
小男孩听到虫子可以吃，乐颠颠的跑去了。
武家大娘：……
李建国：……
冻门揉了把苦愁的脸：“咱们村里，老鼠都吃干净了，能吃的虫子，也吃了，这个……”
不知道能不能吃。
反正他一个粗汉子，觉得心里在被火烤。
忙去看闺女。
冻萌萌木呆呆的看着头号徒弟：“能吃？”虫子反正她是不吃的，女人的两腿也废了。
她考虑要不要直接把女人烂掉的腿弄断。
冻富生阴柔一笑：“能吃。清洗干净，用油爆炒，绝对香。”
李建国自己都吐了。
武家大娘活过半百，世间百态都见过了，忍过了最初的灼胃，她撸着袖子去了厨房，翻腾了半天没倒腾出东西来，这厨房里真的是连一粒盐都没有。
冻门解开一个肉罐子：“炖锅汤起来喝吧，都填些肚子。”将肉罐子交给总觉得要跟他抢闺女的老婆子，他对李建国说：“你说的粮票我没有，我闺女吃了你的包子，我给你一罐子肉，成吧？”
要是这罐子肉给其他人家，冻门是不舍得，也心疼的。
但眼前这家。
他看眼要哭断肠的女人和三个嗷嗷待哺的娃，心里叹了口气。
“不是什么新鲜的肉，别嫌弃。”
冻门觉得这家里太沉了，他拧着剩下的肉罐子把闺女抱起来，走了。
冻富生将筷子递给一边的小男孩，让他将他妈腿上的虫子捉干净，挑起肉罐子跟着走了。
武家大娘抱着沉甸甸的肉罐子，女人和孩子指望不上，年轻小伙子已经面无血色呆滞了，也指望不上。
她叹了口气，抱着肉罐子去了厨房。
冻门揉着闺女的脑袋：“瓜啊，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
冻萌萌的头发都要炸了。
又！被！抱！了！
脑袋被撸了！
好想把粗汉子掀翻在地。
冻富生凉飕飕的说：“用肉换包子，足够了。”
冻门没吭声。
李建国突然跑出来，追到他们面前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又跑了。冻门转身看着他已经不在沉重的双脚，如释负重。
总会熬过去的。
“瓜啊，你说我们的肉要拿到哪里换去？”
冻家村在山沟沟，信息阻塞严重，所以冻门并不知道他现在就要去干投机倒把的事。
冻萌萌带着他们去了供销社。
她在供销社门口碰到的老婆子，哦，老婆子就是武家大娘，当时她抱着个小崽崽在供销社门口哭唧唧，怀里的小崽崽哭断肠，给了她两跟青瓜和茄子，结果小崽崽欢乐的吃完青瓜后，嗓子好了，高烧也退了。
就被欢天喜地的老婆子拉进了供销社。
她吃上了瓜子。
冻萌萌把冻门和冻富生拐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有两个店员。
其中一个是老婆子的大儿媳，她的儿子今天发着高烧，家里没人带，就和婆婆把孩子带到了供销社，孩子不舒服就会哭闹，她都愁死了，结果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给了她婆婆和孩子两根青瓜，儿子吃完身体就好了大半。
女人是感激小姑娘的。
“小姑娘，你想要点啥？”
供销社里的东西多，但是都要用票来换的。
婆婆挺喜欢这个小姑娘，转头跟她跑了，女人伸长了脖子，在小姑娘身后看了一圈，没找到婆婆，她疑惑。
冻萌萌抽抽鼻子，指着桌抬上的瓜子和花生：“都要了。”这东西她吃过，好吃。
女人本来想问小姑娘和大人有没有带票来，又想自己儿子多亏了小姑娘，就剩下这么点瓜子和花生，到时候她拿自己的票补上就成。当是谢谢小姑娘的青瓜了。
正要说话。
冻门把手里的肉罐子放在桌台上：“你瞅瞅能换下不。”
盖子打开，都是肉香味。
女人瞪圆了眼睛。
供销社另一个女店员也跑过来抽鼻子，惊诧：“是肉啊，你们带肉来啊？”
冻门被两个女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大老粗有些不自在，他往闺女身后藏了藏：“能换多少？”
两女人呆滞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