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玥的坦然令人大出意料之外，哪怕是见惯人心的百里嘉阳也无法分辨冰玥到底是什么用心。
百里嘉阳虽然不知道冰玥的用心，但是却很清楚，这件事还是要交给曲慕寒本人定夺。
因为，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没有人能替代曲慕寒做出决断，他不能，冰玥更加不能。
至于这是不是对她好，那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问题，曲慕寒也不会连这点利害都分辨不清的人。
可惜，现在曲慕寒闭关了。他只能找这个师弟说。
事情到了师弟这里，之后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
萧清寒听到这消息，也有些意外。
曲欢颜的手段，只有曲慕寒最为清楚，所有曲慕寒在得到那支簪子的时候，心里仍然有很多的疑虑。
曲欢颜如果执意要隐瞒曲慕寒什么，凭曲慕寒的手段，也是无法得知的，这其中的环节出了差错，那一定是中间有人替她们做出了决断。
萧清寒的意思当然是尊重曲慕寒的意见。
好在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
萧清寒将那团收拢的气息收起来。
“对了。那个鲛人族长还有一句话带给小师妹。说是小师妹如果缺钱的话可以找她。”百里嘉阳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族长这么有钱？”
小师妹不是什么“如果缺钱”，而是一直非常缺钱，她的修行消耗的资源远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甚至她的同门也很难估算。
曲慕寒的资源一部分是她自己以各种手段得来的，一部分是宗门提供的，仅仅是宗门提供的这一部分就已经很惊人了。
随着境界越高，需要消耗的资源就越大，小师妹现在才结丹期，要是她晋升到元婴期，甚至以后，她只会更加缺钱。
因为冰玥的举动有些不合情理，让他一直摸不准这个冰玥是真的无条件信任曲慕寒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清寒倒是很清楚冰玥这句话的意思。
她大约是估算出天剑宗并没有什么钱了，所以不想令曲慕寒为难。宁愿用一些钱财来换曲慕寒的人情。
不过，人情这种东西，比钱财贵重多了。
萧清寒不能因为这样就说冰玥心机深沉，只能说她已经渐渐具备了身为一个部族的掌权者应有的心机。
曲慕寒对于鲛人一族一向比较偏爱，就算是冰玥真的耍什么心机，她应该也不会过多责备。
“她跟慕慕私交不错。”萧清寒最终只是这样解释。
百里嘉阳一脸不敢置信，似乎是在说这个没节操的家伙也配有朋友？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让萧清寒一瞬间也有种打人的冲动。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曲慕寒一见到这个家伙就二话不说一拳砸过去了。
百里嘉阳乖觉得很，看到萧清寒快到打人了，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碍眼的家伙识趣地走了，萧清寒心里颇不平静，
曲慕寒此举，想知道曲欢颜还遗留了什么信息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在怀疑百里嘉阳。
曲慕寒对天剑宗的归属感是毋庸置疑的，她也不会平白去怀疑一个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清寒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缘由，只能等曲慕寒出来。
而且，在这天剑宗，也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萧清寒出神了片刻，最终还是认命地继续处理这些事务。
门派日常的事务已经交由下属的执事弟子处理，他需要做的事情大大减少了，但是每一件事需要的精力却成倍增加。
这也远远算不上轻松，当然，最不轻松的还是曲慕寒。
萧清寒见过几次曲慕寒炼丹，说是废寝忘食都是轻的。
如果曲慕寒的辛苦是处理山门里的事务，他还可以分担一下，可是炼丹这种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她出关。
萧清寒忽然有些羡慕另外的两位亲传。
何欢和浮梦兄妹虽然现在在闭死关，但是宗门方面并不要求他们成长为独挡一面的人才，只需要他们足够强大就行。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修行。
而他和曲慕寒，就算是同样身在天剑宗，真正相处的机会也很少。
萧清寒开始计划着等这个梵音大陆的局势基本稳定了，他就暂时将宗门里的事情放下，带着曲慕寒去云游。
……
天剑宗万里之遥的百花谷内。
葛巾现在已经基本上接手了百花谷的所有事务，只有一些她难以决断的事情才会请示长老或者她的师父。
百花谷主荼蘼现在基本上属于赋闲的状态，每天养花煮茶，日子好不惬意。
她早该如此的。
随着葛巾未来百花谷主的身份进一步确定，胆小的阿错终于渐渐有了转变，不再那样胆小如鼠了，遇到别人的欺负会开始反击了。
这些转变都被葛巾看在眼里，心里也感觉很是安慰。
看来当初那剂猛药还是下对了。
阿错的修行进步很快，现在已经是洞冥期，比起五大一品宗府的首席弟子也仅仅相差一线。
葛巾看了一眼正在香雪海打坐的阿错，也不停步，捧着一份文书，去了师父荼蘼的荼蘼谷。
荼蘼穿着一件很居家的宽松袍服，悠闲地用收集起来的晨露在花前煮茶，花香茶香混合，沁人心魄。
“你来的真是巧，莫不是闻着香味儿来的？”荼蘼淡淡一笑，招呼自己徒弟，“过来坐吧！看看为师的手艺长进了多少。”
这一幕在别人眼里或许很是不可思议，但是在葛巾眼里，却已经是司空见惯。
葛巾乖巧地唤了一声师父后，很自然地坐在师父对面。
荼蘼一点都没有师父的架子，给荼蘼倒了一杯花茶：“来尝尝。”
“这是玫瑰清露？似乎略甜了些。”葛巾尝了一小口，才道。
荼蘼有些难以置信：“我特意只加了五分之三勺的蜂糖，怎么还嫌甜？这是你不喜欢甜味的原因吧？”
改进了十几次的玫瑰清露还是不能令徒弟满意，荼蘼开始怀疑自己徒弟的味觉。
葛巾有一瞬间的错觉，难道师父跟那个曲欢颜待久了，中了曲欢颜的毒？
荼蘼不服，自己尝了一口，发现还真的和葛巾说的一样，白嫩的脸蛋上有些尴尬的神色。
葛巾目光瞥见旁边的装着蜂糖的琉璃瓶子，叹了口气：“师父，你换了蜂糖，这个蜂糖是桂枝香送来的，比上次清荷园送来的蜂糖要甜一些。”
荼蘼：“……这样啊！我下次试试。”
师徒两聊完了花茶的问题才开始切入正题。
虽然玫瑰清露有些甜，葛巾还是倒了一杯：“师父，弟子有事请教。”
荼蘼并不意外，要是没有什么的话，这个徒弟应该是忙的不可开交，才没有时间在这里刷存在感。
不过，那些需要她定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葛巾将一封邀请函递给荼蘼：“师父，你看看这个。”
荼蘼很自然地接过来，略一浏览，忽而笑了起来：“丹药拍卖会？真是好手段，不过，这会儿天剑宗应该是缺钱了。这丹药嘛，想来是那个小怪物在炼。”
荼蘼还想吐槽的就是天剑宗的那些老家伙可真够狠的，就这么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后辈弟子来处理。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羡慕。
那帮老家伙敢这么干，也是因为他们的首席和次席可以撑起天剑宗的天空。
他们这些老前辈，除了修行，剩下的只是指望后辈有些出息。从这一点上看，天剑宗的掌门和长老，无疑是最为幸福的。
“对于天剑宗举办丹药拍卖会，你怎么看？”荼蘼也端起一杯花茶，尝了一口，果然感觉有些归于甜腻，便放下了，再也不愿意动它。
葛巾想了想，很老实道：“曲师妹肯乖乖炼丹了，说明是缺钱了。”
荼蘼点头，但是她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葛巾沉吟了片刻：“关于缺钱的问题，她应该有很多的办法解决，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解决，不依赖任何势力，就算是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也是明码标价来的条件更为令人安心。”
荼蘼点头：“你将来处事也得向她学习。”
葛巾点头。
“师父，还有最近天剑宗遭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攻击，这一股势力，我们都未曾发觉，师父，你有什么头绪？”葛巾想了好几天，显然是没有找到任何头绪。
荼蘼掐着法诀算了一会儿，道：“那是曲慕寒的劫，与旁人无关，不用理会。”
葛巾惊讶。
“不用去提醒曲慕寒，她未必不知道，只是她也没有办法。”荼蘼想了想，按住了葛巾想要插手的念头。
师父的话的确在理，沈默前辈还是天剑宗的现任掌门，他的推演术算在真个梵音大陆都是首屈一指的，没道理师父都能轻易算出来，而沈默算不出来。
但是……
荼蘼看了徒弟一眼：“他们不是需要你去担心的人。若是她能好好活下去，会成为一个曲欢颜一般的人物。”
若是曲慕寒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勃然大怒。
谁和那个没节操的家伙一样？哪怕是有梵音大陆一滴高手的光环加成也不行。
但是，葛巾却深以为然。
说到曲欢颜，葛巾就忍不住想要问一个与百花谷事务无关的事情：“师父，曲欢颜真的已经飞升了吗？数千年以来，整个梵音大陆上都没有人能成功飞升。”
葛巾和很多人一样，对于天剑宗放出的传言持怀疑的态度。
不要说几千年没有人飞升的事实，就算是有，这些话从曲慕寒这里流传出来，就足够令人怀疑。
曲慕寒的节操，仅限于在丹药一途上，其它时候，对她说的每句话最好怀有三分怀疑。
但是，过了大乘期，触摸到四九天劫的边缘的修士，却相信曲慕寒的话。因为他们的境界高，对于天道的感悟远超一般修士，知道的事情也更多。
“乖徒儿，现在的天和之前不同了。”荼蘼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自家徒弟，现在自家徒弟心里有很多疑惑，她这个师父当然要承担起传道受业解惑的责任。
“你应该注意到了天剑宗没有太上长老的事实。”荼蘼叹了口气：“这件事天剑宗并没有解密，外界知道的很少，我所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些猜测，但是我想里真相也是八九不离十。”
“数千年来梵音大陆人才辈出，但是没有人能成功飞升，只因为有人遮蔽了天地大道，四九天劫的威力比现在强大很多倍。天剑宗的前辈长老，为了破开禁制寻觅天机，全部折损进去了，甚至还有一些出色的后辈弟子，曲欢颜年少时心悦的一个同门师兄就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荼蘼本不想和后辈说及这些事情的，但是挨不住自家徒弟那求知若渴的眼神。
葛巾相对于曲慕寒而言或许不够圆滑，但是比学识的话，曲慕寒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曲欢颜和曲慕寒都是百花谷重点关照的人物，关于她们的资料，自然极为详尽，但是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天剑宗为什么不将当年的事情解密呢？”葛巾问。
现在纠结曲欢颜和曲慕寒没有意义，因为曲慕寒还小，不是敌人，而曲欢颜，如果已经飞升的话，那她应该在上界，不是在梵音大陆。
“天剑宗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凶险的莫过于人心。天剑宗要是当年公布了真相，他们不会因为有绝世功勋而被万人敬仰，相反，天剑宗传承万年，底蕴深厚，反而会成为所有人觊觎的肥肉，没有宗门长老的庇佑，一群后辈弟子在虎狼遍地的地方，如何活的下去？”荼蘼美丽的眼睛里有些淡淡的嘲讽。
百花谷主荼蘼，在正道联盟里待了这么久，哪里会不懂这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汹涌。
好在曲欢颜和沈默都是能撑场面的人，硬是将风雨飘摇的天剑宗保住了，现在，门下的几个亲传一个比一个出色，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当年的真相才渐渐被解开。
但是，这些，天剑宗的人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