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你在不安。”
大大咧咧的华颖这个时候敏感了起来，对于苏蔷话语里的那么一丝脆弱，她捕捉得异常准确。
苏蔷没吭声，承认了她的不安。
“我没信心。”
似乎，在华颖的面前，苏蔷可以做到比在陆先生面前更放松。
因为她和华颖是朋友，华颖不会嫌弃她的背景，因为交朋友可以不需要考虑背景，只看她这个人。
然而结婚不是。
即便成立的是一个小家，可在中国这个社会，小家和大家永远分不开。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蔷对华颖讲了讲从她眼中感受到的过去。
“华，我是不是从没跟你讲过我家的事？”
苏蔷裹着睡衣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华颖匆忙地卸完了妆，找了个枕头抱在怀里，认真听苏蔷讲她的故事。
“你生在北方，但我生在南方。”
苏蔷停顿了一下，虚空里画了一张地图，大概是在中部长江沿岸一带。
“你们北方的姑娘性情豪爽大大咧咧的，我们南方的姑娘精致温柔，眉目之间总带着些许缱绻。陆沉钟说，你小时候带着大院里的一群人干架，一副大姐大的样子，让别人看到了总夸赞你一句‘将门虎女’，而我……我小时候是个爱哭鬼。”
“其实很小很小时候的记忆，我已经没有多少了。也许是后来发生的故事太多将那些好点的回忆全都覆盖，塞到角落里看不到了。但也许，那些美好只是泡沫，在时间的长河里消失不见，最终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横贯了整个记忆。”
“我害怕父母一言不合的吵架，害怕他们在争吵时的动作，更害怕他们在吵架之后各奔东西，留我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
“我奶奶重男轻女，总说我是个赔钱丫头，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这辈子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
“为了证明我有价值，我很努力地学很多东西，得到了夸奖，获得了满墙的奖状，可活了很多年却发现，那些奖状其实看起来有点可笑。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关注过，这些奖状是我费了多少心血得来的。”
“我一直活在压力中，有时候我不知道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活。好像什么都在按部就班，上学、考大学、找工作或者创业，很久很久以前我选了后者，经历了很多波折之后，发现自己还挺成功的，然后遇上了陆先生。”
“尽管我们都不合格，但，的确是陆先生让我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所以，我不想也不能放弃这段感情。”
苏蔷明明是笑着在讲这些话，但华颖总觉得这个故事她听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喜欢这个故事，但是因为讲故事的人是苏蔷，所以她要听下去。
“华，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事，我遇见你是意外也是预谋。”
“我上辈子就喜欢你，然后这辈子得偿所愿，和你做了朋友。”
当苏蔷决定讲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当然避无可避地会讲到重生的范围。她避重就轻地绕过了重生，把这些话说得像情话一般，她知道，华颖其实不会追问太多。
华颖是个不会追问过去、不会追问理由，只会牢牢地抓住现在的人。
“因为你是一个会发光发热的人，相比于我骨子里的冷清，我羡慕你在舞台上的活力四射，也羡慕你的大胆和果决。当然，这些其实我都有，但我是给自己压力一步步地走出来的，而你，天生如此。”
你是我所羡慕的另一半，我喜欢你给我带来的感觉，如果这些不是形容情侣，那么这些词一定是用来形容闺蜜或者是兄弟。
当然，别把那些背后算计你坑你害你让你穿小鞋的人叫做闺蜜，那可玷污了闺蜜这个词所代表的信任和亲密。
“苏苏……”
在苏蔷讲完了那些话之后的十分钟里，华颖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苏蔷这种思虑极重的人所想的事情并不是她能够理解的。
她就是个简单人。
所以，她不会想着去解读苏蔷的过去，就像苏蔷对她的判断，她是个只会牢牢抓住现在的人。
“其实我口才不好，这点我跟你相比差太多了。”
华颖不过是性情直爽怼人犀利，但论口才两字，和苏蔷比起来真的差太远了。
“所以我呢，不会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也不会喂你喝心灵鸡汤。”
“我在这里，就永远在这里。不管你和陆沉钟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接近我，但现在我们是朋友，是闺蜜，这就足以。”
两个人可以放松地睡在一张床上，完全不必担心对方会从自己男朋友的床上醒来；
华颖可以跟苏蔷讲她的每一个设计灵感，不必担心苏蔷会讲那些记录起来自用或者是卖给其他人；
苏蔷可以跟华颖讲她经历的每一个痛苦，不必担心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可怜或同情的目光。
她们是平等的、相互信任的，也是相爱的。
想到这里，华颖一拍脑门，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
“你看我这人嘴笨的！我干嘛要第一个提起陆家的老爷子啊！搞得你紧张兮兮的，让我也跟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唔，我说一个人，也是未来你会接触到最多的人。陆大宝的母亲，姚颖女士。”
“如果我先把姚颖女士说在前面的话，你一定特别开心，因为姚颖女士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之一。”
华颖同样缺乏来自家庭的温暖，那些年她在姚颖女士那里感受到的母爱，也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想到这里，华颖还补充了一句。
“说起来，姚颖女士说过，她要认我做干女儿。那这么一来，苏苏你要是嫁给了陆大宝，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姑嫂关系了！姐妹情谊更进一步啊！”
华颖的思绪一直很跳脱，怎么看都像个十几岁的少女，不久之前苏蔷带来的凝重感烟消云散，只听见华颖在房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大院里、陆家还有跟姚颖女士有关的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