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记得你母亲当时的样子。她看到我一身狼狈，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立刻拿了条毛巾给我，又让她的保镖脱了一套一副给我。那个时候，她还是苏家的大小姐。少夫人，你知道吗？你的母亲甚至没有问我的身份，也没有问我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的，她就那样直接选择帮助我。”
陆之远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变得十分的温柔。他仿佛又回到那一天一样。好像他的眼前，又看到了苏子柒，那张微微惊讶后，露出了微笑的侧脸似的。
她几乎是温柔的叫进了保镖，让他找一件衣服给他穿，并且把他带走。
等他换了保镖的衣服之后，她甚至亲自拿着手帕，帮他把脸上的灰尘擦掉，又给他带了一顶帽子。最后轻轻的点点头。“这样估计就认不出来了。外面乱哄哄的，大概是找你的吧。你跟我坐一辆车，我们现在走。你放心，他们就算跟着也没什么。等到了我家，他们是不敢进去找你的。”
陆之远从自己的回忆中闪了一下思绪。他抬起眼睛去看苏锦瑟。只见苏锦瑟睁着眼睛看自己，目光有些悲伤。
陆之远忍不住的笑了笑。其实，这些年每每他想起这个场景的时候，已经不觉得多伤感了。这种感情说白了是暗恋不错。可是当暗恋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之后，陆之远就知道，这已经是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
纵然他之后跟别人结婚，或者是跟别人有了孩子都好。那也无法抵挡住，曾经有个女人在他生命中留下的重要位置。
陆之远在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目光既温柔又深情。
这让苏锦瑟根本无法去反驳，这是假的。
都说人的眼睛是无法骗人的。而陆之远眸中的闪烁着的光彩，也同样无法骗人。
他是真的爱她的母亲，他是真的爱苏子柒。
认识到这一点，苏锦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该怎么样开口。
而陆之远的故事则还在继续偿。
“你的母亲真的非常温柔。她救了我，把我带回家。给了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并且亲手为我处理伤口。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在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而怕我痛。我们家的医生们总是会说，痛吗。而那时候我的父亲会说，忍一忍。只有她，用我从来没听过的温柔语气告诉我。痛吗，我轻一点，疼的话要告诉我。”
陆之远看着苏锦瑟，忍不住的笑了笑，笑容里全是眷恋和爱意。“但其实，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告诉她。她就那样一边温柔的上药，一边轻轻的吹着我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没那么痛了。”
苏锦瑟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陆之远，听他讲述这些陈年旧事。
可能对于时间而言，这确实是陈年旧事。可是对于陆之远而言，这些事大概会永远活在他的心里。随着苏子柒一起，永远不会显露出来。
“少夫人，你能明白爱上一个人时的感觉吧？”陆之远闭了闭眼睛。他叹了口气。“那种感觉真的是非常美妙。不管看什么都仿佛是充满了甜蜜和善意。当时我的父亲在国外出席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我从绑架者手里逃出来之后，就曾经联系过他，但是他只说让我回家去，就没再说别的。所以，我选择了留下，留在你母亲身边。就这样，我被她照顾了一个月。”
苏锦瑟有些惊讶。“难道这一个月，我妈妈都不知道你是谁？”
陆之远摇了摇头。“她没问过，我也没说。身份在她的眼里，真的是一文不值。我只告诉她，我叫陆远，从此，她就是这样称呼我的。虽然我没有说明我的身份。但是，这也让我感到一丝甜蜜。因为至少，她在叫我名字的时候，会让我有一种，她和我很亲密的错觉。”
“……”苏锦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如果母亲当时知道陆之远的身份，恐怕，真的不会对他这么亲密来吧。毕竟，在父亲讲来，对于她外公的苏家而言，一直不愿意和当时的极盛的世家有什么牵连。所以，苏家对于外界而言，简直就像是隐居世外一样，不和红尘有牵绊。更不被凡尘俗事打扰。
“你既然那么喜欢我妈妈，为什么没有告诉过她？”苏锦瑟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么一句。
陆之远笑了笑。然后摇摇头。“不必告诉她。喜欢她这是我的事情，根本不必让她徒增烦恼。”
“烦恼？”苏锦瑟愣了愣。她绝没想到，陆之远会这么说。有谁会把自己的爱情，比做是烦恼呢？徒增烦恼。这该是怎样的心情才能说出来的话？苏锦瑟不懂。可是这一刻，她觉得陆之远有些可怜。“为什么是烦恼？”
“因为，在当时，她有一位非常爱她，她也与之相爱的恋人。他们看起来很幸福。”陆之远的目光有些暗淡，可更多的是怀念。“一开始，她的那位恋人还对我抱有敌意。但后来，我们相处的很不错。因为我发现，我们在面对你母亲时的表情是一样的。我们肯包容她的一切，肯保护她的一切，也愿意为了她而放弃所有。可是，这却大概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爸爸……”苏锦瑟的唇轻轻开合。
在陆之远的回忆之中，苏锦瑟似乎清晰且真实的触碰到了那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那是属于她妈妈和爸爸的往事。就这样在陆之远的故事中，毫无预兆，且又真实的出现了。
“我曾经和他开诚布公的谈过。我表示确实是喜欢你母亲，但是我绝不会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这会是一段有始无终的爱情。不管你母亲是不是接受我。单单是我的父亲，就不会同意。所以，我会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绝对不会说出来。”陆之远看着苏锦瑟。“但是没想到，他当时只是说了一句，’或许，我和你也相差无异’。开始我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他说的是真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母亲会和他结婚。但是没想到，最后她却嫁给了别人，而且嫁给的还是顾先生。”
“因为，你说的那个人，他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苏锦瑟的神情悲伤。“他当时因为意外离开我妈妈，但是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之后，那时候，我妈妈已经嫁给了归年的父亲。他们之间还是就这么错过了。”
说到这里，苏锦瑟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她实在是有些不忍心说出这件事。可是，没办法，这件事是已定的事实。谁也没法改变。
陆之远愣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出于对他们的尊重，我从没有去调查过他们的身份。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难怪，你父亲居然会这么说。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考虑好了，大概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他才一早就准备好了，他做好了要和你母亲分开的准备。大概是他明白，或许他也从一开始就身不由己吧。”
苏锦瑟点了点头。“是。不管是我父亲，还是我母亲，他们虽然当时相爱，可是，却没有告诉对方最真实的情况。或许，这才是最悲哀的一点。如果他们相互依赖一点，大概，也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孩子。其实，当年见到你，我很高兴。这些年我一直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可是也不能随便探望。其实我一直很牵挂她。”
苏锦瑟没想到，陆之远会这么说。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最近很好。”苏锦瑟看了陆之远一眼。“多谢陆先生的惦念。”
陆之远一愣。“我只是听说，你最近刚刚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其实我是想劝你几句……但现在，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
“嗯。我明白的很，不管我怎么怪罪她，但她始终是我妈妈。”苏锦瑟的眸子低垂着，没有去看陆之远的眼神。
而陆之远则是停顿来很久，突然说了一句。“我很抱歉，孩子。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母亲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女人。如果她做了什么不能让你理解的事情，那一定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苏锦瑟知道。这大概就是人们常常说的执念。一种无法言说的本能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