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室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寿衣的老头,正蜷缩在那里,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他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嘴巴大张着,做着无声的呐喊。
而在他的正上方,天花板上,一个穿着红裙子的长发女人,像一只巨大的壁虎,四肢反向扭曲着,紧紧地贴在上面!她的长发垂落下来,在半空中微微晃动,一张惨白浮肿的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一直咧到耳根的笑容!
视线再转向那台巨大的焚化炉。
炉口的位置,一个被烧得焦黑的人形轮廓,正一遍又一遍地试图从炉子里爬出来,可每当他爬出一半,身体就会化作飞灰,然后又在炉内重新凝聚,开始下一次徒劳的攀爬,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火化车间的大门外,走廊里,更是“热闹非凡”。
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游荡,有的在墙上行走,有的在地上爬行,有的则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他们大多面无表情,神情麻木,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重复着生前最后的执念和动作。
这一瞬间,齐天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最恐怖的噩梦里!整个殡仪馆,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拥挤的鬼城!
“啊——我擦!!!”
一声划破寂静的、足以媲美女高音的凄厉尖叫,从齐天嘴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闭上眼睛,双手胡乱地在眼前挥舞,身体拼命地向后退,想要远离这地狱般的景象!
“砰”的一声,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看不见!看不见!都是幻觉!都是假的!”他一边发疯似的咆哮,一边用手掌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眼睛。
可是没用!
即便闭着眼,那些恐怖的轮廓依旧无比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不是通过视觉,而是直接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齐天被打蒙了,尖叫声戛然而止。
“鬼叫什么!想把他们都招过来吗?”老酒鬼的声音如同当头棒喝,“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他们碰得到你吗?”
齐天被这一巴掌打得清醒了几分,他颤抖着,缓缓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那个在桌边打牌的无头鬼,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穿过他的身体,走到了墙边,然后又穿墙而过,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齐天没有丝毫感觉。
“看明白了吗?”老酒鬼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都是些连孤魂野鬼都算不上的‘残秽’,是人死后,极强的执念或怨念留在这方天地的一点印记罢了。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遍重复着生前的痛苦。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他们甚至都‘看’不见你。”
齐天的心跳依旧快得像打鼓,但他总算没有刚才那么恐惧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指着老酒鬼,声音带着哭腔:“老不死的!你……你快给我关了!我他妈要瞎了!我不要看这些东西!快给我弄回去!”
“晚了。”老酒鬼灌了口酒,一脸的无所谓,“这玩意儿叫‘阴阳眼’,是拿你的阳气、我的道行,还有这殡仪馆的至阴之气做引子,强行给你开的窍。开了,就关不上了。恭喜你啊,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我们’这类人了。”
“我操你大爷!”齐天彻底崩溃了,他冲上去就想跟老酒鬼拼命,“我不想当!谁他妈爱当谁当去!你还我眼睛!”
老酒鬼轻飘飘地一闪身,就躲过了齐天扑过来的身体。
“你以为我想给你开?”老酒鬼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这百年乌鸦泪和三尺坟头土是大风刮来的?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它们’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他指了指外面那些游荡的残秽。
“什么样子?”齐天喘着粗气问。
“一千瓦的超级大灯泡!亮得晃眼!”老酒鬼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九世善人的底子,魂魄干净,阳气充沛得快要溢出来。以前你看不见,它们也感觉不到你,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偏偏用自己的血,喂活了那个女娃儿。”
“你跟她有了最深的因果纠缠,你的气息,也就沾染上了她的‘味道’。对于那些东西来说,你现在,就是一株刚刚成熟、还无人看管的极品人参!一口下去,就能长百年的道行!你说,香不香?”
齐天听得冷汗直流。
“昨晚那个养心鬼,只是个开胃小菜。它闻着味儿就找上门了,你猜猜,以后还会有多少东西,会闻着味儿找上你?”老酒鬼嘿嘿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幸灾乐祸,“不开眼,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开了眼,至少还能看见砍向你的刀,不是吗?”
齐天沉默了。
他怕死。
深入骨髓的怕。
老酒鬼的话虽然难听,但句句都戳在了他的死穴上。
他不是圣母,没有什么拯救苍生的宏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好好活着,能保护好那个现在唯一和他有关系的、叫小玉的“家人”。
如果随时随地都能看到鬼,是活下去的代价……
齐天咬了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好,我认了。”他盯着老酒鬼,“但你得教我保命的本事!不然老子哪天横死了,做鬼第一个回来找你!”
“孺子可教也。”老酒鬼满意地点点头,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黄纸、一支毛笔,还有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
“画符三件套。上好的符纸,狼毫笔,还有……黑狗血混我的口水。”
“……你就不能有点正常的东西吗?”齐天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这个老家伙反复践踏。
“少废话,学不学?”
“学!”
老酒鬼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架势:“符箓一道,博大精深。乃是引天地之灵气,聚于笔端,凝于符纸,敕令鬼神,降妖除魔的无上大道……咳咳,简单来说,就是小学生看图写话,照着画就行。”
“……”齐天一脸黑线。
“今天,为师就教你最基础,也是最实用的一道符——辟邪符。”
老酒鬼说着,铺开一张黄纸,用毛笔沾了点那散发着腥臭味的液体,深吸一口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