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饭厅,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萧壁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他身上的月白色衣袍,很快就被从口鼻涌出的黑血浸透,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殿下!”
云霓吓得面无人色,尖叫着就要冲上去。
“姐!别动他!”云苓厉声喝止,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自己也是心惊肉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强身健体丸的药效,也太霸道了!说明书上只写了“排除杂质,固本培元”,没写排毒过程这么惊悚啊!这哪里是排毒,分明是请了十个阎王爷在肚子里蹦迪!
那个去而复返的暗卫也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就想上前护主。
“都别动!”云苓再次低吼,“想让他经脉寸断,现在就过去!”
这一声吼,镇住了所有人。
云霓和小翠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暗卫僵在原地,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主子。
整个饭厅,只剩下萧壁痛苦的嘶吼和粗重的喘息。
云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萧壁的状况。
赌了,就得赌到底。
她现在要是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等萧壁一断气,她就是第一个陪葬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萧壁的吼声渐渐弱了下去,抽搐的幅度也慢慢变小。从他口鼻里涌出的黑血,从一开始的浓稠腥臭,变得越来越稀薄,颜色也越来越淡。
终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猛地呕出最后一口暗红色的血水,便彻底不动了。
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了无声息。
饭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完了?
这是云苓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不会吧?投资失败,本金都赔进去了?
她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已经在飞速思考是从宫墙哪个角落翻出去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殿……殿下?”云霓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
暗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指颤抖地探向萧壁的颈动脉。
下一秒,他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猛地抬头,看向云苓,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脉搏……稳健有力!”
暗卫的声音都在发抖,“比……比殿下中毒之前,还要强健数倍!”
什么?
云霓和小翠都愣住了。
云苓高悬的心,总算“哐当”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一软,差点也跟着瘫下去。
还好还好,客户体验虽然差了点,但疗效是杠杠的。系统出品,果然还是有品质保障的。
云霓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到萧壁身边,看到他虽然昏迷不醒但脸色已经从刚才的青紫,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她喜极而泣,转头看向云苓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苓儿……你,你真的……”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己的妹妹,这个平日里懒得动弹的咸鱼,居然真的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法子,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个亲王!
“都说了,是书上看的。”云苓摆出一副“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表情,但发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出卖了她。
她扶着桌子,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只是把毒逼出来了,人还虚着呢。把他抬到床上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演戏演全套,专业。
暗卫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萧壁抱了起来,快步送入偏殿的客房。
云霓和小翠也连忙跟了过去。
人一走,云苓立刻就瘫在了椅子上,感觉自己像是跑了十圈马拉松,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当神棍,真是个体力活。
她拿起桌上凉透了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不行,精神损耗太大了。
光吃一桌满汉全席怕是补不回来了。
起码得加个饭后甜点,再来个宵夜。
……
也不知过了多久,偏殿里传来一阵响动。
云霓一脸喜色地快步走了出来。
“苓儿!殿下醒了!”
云苓眼皮都懒得抬,“哦,醒了就好。记得让他把诊金结一下。”
云霓被她一句话噎住,哭笑不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
紧接着,那个暗卫从偏殿走出,径直来到云苓面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属下玄一,谢云五小姐救主之恩!往后小姐但有差遣,玄一定万死不辞!”
他声音铿锵有力,眼神里再无半分怀疑,只剩下全然的敬畏和信服。
“行了行了,起来吧。”云苓不耐烦地摆摆手,“别搞这些虚的。让你家主子把诊金付了才是正经事。”
玄一:“……”
他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站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个令牌,双手奉上。
“殿下说,这是他的贴身令牌。小姐持此令牌,可调动瑞王府除亲卫外的一切力量。京城所有瑞王府名下的产业,小姐皆可随意支取。”
云苓眼睛一亮。
随意支取?
这不就是一张无限额的黑金饭卡吗!
这个好!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令牌,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
“算他有良心。”
这时,萧壁在云霓的搀扶下,从偏殿里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双总是蒙着一层阴郁的眸子,此刻清澈明亮,宛若雨后山泉。他走得很慢,但步伐却很稳,再无之前那种虚浮无力之感。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胸口再无那种冰锥刺骨的疼痛。
这种感觉,是他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快。
他走到云苓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震撼,有探究,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他郑重地,对着云苓行了一个大礼。
“云五小姐,救命之恩,萧壁没齿难忘。”
云苓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指了指桌上那个已经空了的药碗。
“殿下客气了。记得把碗里那颗珠子捞出来还我,虽然废了,但拿去盘盘核桃还是可以的。”
萧壁:“……”
玄一:“……”
云霓捂住了脸,不忍再看。
刚才那种感人至深、托付生死的氛围,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玄一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依言上前,将碗底那颗珠子捞了出来。
只见那颗原本华光璀璨的东海明珠,此刻光华尽失,变得灰扑扑的,表面还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真的就像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破石头。
萧壁看着那颗废掉的珠子,心中再无半点怀疑。
原来,那本奇书上所言非虚。
真的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法子,真的需要蕴含能量的宝物作为药引。
他看向云苓的眼神,愈发敬畏。
“小姐放心,”他郑重承诺,“此番耗费的宝物,他日,萧壁定当十倍奉还。”
“那倒不必。”云苓摆摆手,一脸大度,“毕竟是你拿命在搏。不过……”
她话锋一转,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
“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还有我为了救你,凉掉的那一桌子菜……这些总得算算吧?”
她一脸“我很公道”的表情,“殿下你看,给个万儿八千两黄金,意思一下,不过分吧?”
萧壁看着她那张理直气壮的小脸,忽然就笑了。
那是他中毒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畅快地笑。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这个丫头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
这分明就是个披着咸鱼皮的小狐狸,精明又狡猾,偏偏还懒得要命。
“不过分。”他笑着点头,“玄一,记下。回头从账上支一万两黄金,送到云丞相府上。”
“好嘞!”云苓满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行了,钱货两讫。殿下您也早点回去歇着吧,别在我这儿耽误我吃饭。”
她拍了拍肚子,“为了救你,我晚饭都没吃好。小翠,走,去小厨房,告诉他们,本小姐要吃佛跳墙,再加二十个菜!”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脸兴奋的小翠,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她新的战场。
只留下萧壁和玄一,在原地风中凌乱。
许久,萧壁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这活儿,她是真的死活都不想再接了。
可他这条命,从今往后,怕是已经牢牢地系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