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端着那碗汇集了山海精华的佛跳墙,闻着霸道的香气,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
大哥云墨,明日抵京。
一想到她那位大哥的爆炭脾气,她就觉得这碗佛跳墙,吃下去可能会在胃里打起来。
云墨要是知道她在宫里被人栽赃、禁足,差点成了杀人犯,后面还被贤妃和昭阳公主联手穿小鞋……
她几乎能想象到,云墨会提着他那杆能戳穿城墙的沥泉枪,直接冲进宫里,先把景阳宫的房顶掀了,再把贤妃和昭阳公主拎出来问话。
到时候,皇帝老儿的面子往哪搁?他们云家,怕不是要被按上一个“御前行凶,藐视君威”的罪名。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云苓狠狠喝了一口汤,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不行,必须想个办法,按住那头发疯的猛虎。
“小姐,您慢点喝,别烫着。”小翠在一旁小声提醒。
话音刚落,殿外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通报:“云五小姐,瑞王殿下求见。”
云苓一愣,萧壁?他又来干什么?
雪唇鱼还没影儿呢,就又想来空手套白狼?
不等她想出个由头拒绝,萧壁已经自己走了进来。
几日不见,他整个人像是被秋霜打过的叶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锦袍,走得近了,云苓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药味。
“咳咳……”萧壁冲着云苓勉强点了点头,还没开口说话,就先捂着嘴,压抑地咳嗽起来。
这一次,比上次在殿中咳得还要厉害,整个人都躬成了虾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云霓刚巧从偏殿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让小翠去倒杯温水。
云苓则默默地放下了汤碗。
看他这副样子,别说北境的雪唇鱼了,怕是连京城池塘里的小鲫鱼,都快没力气吃了。
“殿下这是……又受了风寒?”云霓担忧地问。
萧壁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他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让云大小姐和五小姐见笑了。老毛病,死不了。”
他说着,目光却直直地看向云苓,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恳求。
云霓是个聪明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有话要单独说。她找了个借口,带着小翠和宫人们退了出去,顺便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云苓和萧壁两人。
“京城往南三百里,根本没有瘴气谷。”萧壁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我派人找了五天五夜,别说三百年的枯树,连一棵长得歪一点的树都没找到。”
云苓面不改色地捧起自己的佛跳墙,又喝了一口。
废话,我随口编的,你要是能找到,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所以,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云苓慢悠悠地问,“怪我提供了假消息,害你的人白跑一趟?”
“不。”萧壁摇了摇头,他走到云苓面前,忽然做了一个让云苓震惊的举动。
他撩起衣袍,直直地跪了下去。
“砰”的一声,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沉闷。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云苓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碗给扔了。
这可是亲王啊!他这一跪,要是被人看见了,自己怕不是要被拖出去凌迟。
“云五小姐,我快死了。”萧壁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无助,“求你,救救我。”
云苓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寒毒,都是骗人的。”萧壁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喉咙里磨过一般,“我中的毒,叫‘霜落’。是一种慢性毒,无色无味,能一点点蚕食人的生机,让中毒者看起来就像是得了不治之症,身体慢慢衰败而亡。”
“宫里的太医,早就被买通了。他们开给我的药,非但不能解毒,反而会加重毒性。我这些年能活下来,全靠母妃留给我的一位心腹,在宫外偷偷寻药,才勉强吊着一口气。”
萧壁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云苓的心上。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宫斗剧本,没想到,开局就是你死我活的夺嫡大戏。
“这些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云苓冷静地问。
“因为我没办法了。”萧壁惨笑一声,“我那位心腹,半个月前,在宫外失踪了。我的药,断了。”
“而你,”他死死地盯着云苓,“你是唯一一个,能一眼看穿贤妃把戏,还能不动声色,就把线索递到风暂手里的人。你不是普通人。”
“我不需要你懂医术,我只需要你,再像上次一样,给我指一条路。哪怕还是编的,我也认了!至少,那是个希望!”
云苓沉默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子,此刻却卑微如尘埃。
帮他,就是把自己卷进一场随时可能丧命的皇权争斗里。
不帮他,眼睁睁看着他死?好像……也有点可惜。毕竟,他还欠着自己一辈子的雪唇鱼呢。
脑子里天人交战,但身体的本能,却已经做出了选择。
美食,是第一生产力。
“你先起来。”云苓叹了口气,“跪着说话,我这佛跳墙吃着都消化不良。”
萧壁听到这话,眼睛里猛地爆出一阵亮光,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云苓看着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这盟友,质量堪忧啊。
“我认识一名民间游医,以前提到过治霜落的办法。”云苓放下碗,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有一种说法,叫‘金石为引,火凤为媒’。说是有些阴寒奇毒,盘踞在经脉深处,寻常药物根本无法触及。需要用至阳至刚之物,强行将它逼出来。”
萧壁听得入了神,连呼吸都忘了。
“他说,取百年火山深处的赤阳石,磨成粉末。再寻一只三年以上的红顶雄鸡,取其心头血三滴。将两者混合,辅以七七四十九味阳性药材,熬制成膏。”
“敷在关元穴上,每日一次。七日之后,可将体内的阴毒,逼出一半。虽不能根治,但足以保命。我想办法把这膏药给你寻来。”
云苓一口气说完,脸不红心不跳。
赤阳石,是系统商城里最便宜的一种低级炼器材料,售价500咸鱼点。至于什么红顶雄鸡心头血,纯属她瞎掰的,增加点仪式感和可信度。
重点,是那四十九味阳性药材。只要萧壁能找齐,她就有办法,将赤阳石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
萧壁将这番话,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眼神里满是震撼和狂喜。
这闻所未闻的法子,这匪夷所思的理论!
他就知道,她一定有办法!
“多谢云五小姐!”萧壁再次郑重地躬身行礼,“此番恩情,无以为报。从今往后,但凡小姐有任何差遣,萧壁万死不辞!”
云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为难表情。
“殿下,差遣谈不上。只是……我眼下确实有个小小的麻烦。”
“小姐请讲!”
云苓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大哥,镇北大将军云墨,明天就要回京了。”
萧壁一愣。
云墨?那个在大周边境,杀得敌军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我大哥那个人,殿下可能有所耳闻。”云苓一脸愁容,“他脑子里,除了打仗,就容不下别的东西了。脾气……尤其不好。”
“他要是知道我在宫里受了点委屈,”云苓刻意加重了“一点”两个字,“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萧壁瞬间就明白了。
不理智的事情?那何止是不理智。以云墨的性子,提枪踏平景阳宫都是轻的。
这要是真闹起来,皇帝震怒,云家吃不了兜着走。而他自己,刚刚才和云家绑在一根绳上,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明白了。”萧壁立刻说道,“明日云将军进宫,我会在宫门口‘偶遇’他。先探探他的口风,尽量安抚。绝不会让他,在宫里闹起来。”
“那就多谢殿下了。”云苓满意地点了点头。
总算找了个能帮忙按住疯牛的人。
送走了萧壁,云苓重新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佛跳墙。
她看着碗里丰盛的食材,忽然觉得,这碗汤,味道更醇厚了。
这哪里是佛跳墙。
这分明是一碗,用未来瑞王殿下的天大人情,慢火熬出来的,保命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