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传来的剧痛,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痛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猛地睁开眼,吸进一口满是土腥味的冰冷空气,胸口一阵剧烈的撕扯,忍不住“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这是……在哪儿?
周围是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这句话我今天才算真正体会到是什么意思。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能动。我又动了动脚,也能动。除了浑身疼得要散架,骨头好像没断。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背刚一离开地面,一股钻心的疼痛又把我拍了回去。
“嘶——”
我倒抽一口凉气,疼得眼冒金星。
我没死。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掉进那么深的洞里,居然没摔死,我吴承光的命也太硬了。
我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不敢再乱动,任由身体慢慢适应着疼痛。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回蹦。
金头蝈蝈……
追逐……
老槐树……
塌陷的地面……
对了,我的手电筒!
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开始在身边摸索起来。手电筒是我叼在嘴里掉下来的,应该就在附近。
我的手在冰冷的地面上划拉着,摸到了一堆碎石和湿滑的泥土。
终于,我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熟悉的圆柱形物体。
我心里一喜,赶紧把它抓了过来。
是手电筒没错!
我摸到开关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按了下去。
没有反应。
我又按了一下。
还是没有反应。
我心里一沉,不死心地把开关来来回回拨了好几次,可那该死的光,就是亮不起来。
“啪嗒”一声,一块塑料碎片从手电筒上掉了下来。
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跟着这声脆响,碎了。
手电筒,摔坏了。
“操!”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把报废的手电筒狠狠地扔了出去。它在黑暗中磕碰到什么东西,发出一连串“哐当”的声响,然后就没了动静。
世界再次陷入死寂。
这种寂静,比任何声音都让人心慌。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下砸在我的耳膜上。
我这是被活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一股寒气就从我的尾巴骨直冲天灵盖。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待着!
我咬着牙,忍着剧痛,用胳膊肘撑着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最后总算靠着一面冰冷的墙壁坐了起来。
墙壁是湿漉漉的土石结构,摸上去又冷又硬。
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稍微缓过来一点。
“有人吗!”
我用尽全力吼了一嗓子。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传了出去,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回音。
“有人吗……人吗……吗……”
回音层层叠叠,悠远绵长,证明这个地方大得超乎我的想象。
不是一个简单的土坑或者洞穴。
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知道了这一点,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空间大,就意味着有路可走,总比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土坑里等死强。
我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双腿刚一受力,膝盖就是一软,差点又跪下去。我赶紧用手撑住墙壁,稳住身形。
等双腿不再打颤,我开始沿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我伸出一只手在前面探路,另一只手扶着墙,脚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怕再踩空掉进另一个坑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古墓?还是某种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
二叔公说后山邪性,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地方?
那只金头蝈蝈,把我引到这里来,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可没有一个有答案。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出去的路。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我能闻到空气中除了泥土味,还有一种陈腐的、类似老木头和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跟我在那块棺材板上闻到的味道有些相似。
我的脚踩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的眼睛似乎稍微适应了一点黑暗。
在视野的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中,我好像看到了点别的东西。
一团……白色的影子。
那团白影很模糊,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磷火一样的光。
在这绝对的黑暗里,那一点点微光,就是全部的希望。
有光,就可能有出口!
我精神一振,不再贴着墙壁走,而是径直朝着那团白影的方向摸了过去。
我的脚步加快了,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只要能出去,什么都好说。等我吴承光回到村里,一定要把二叔公那个老顽固的酒全都倒进厕所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
“我靠!”
我惊呼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挺挺地朝着前面扑了过去。
“砰!”
脸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啃了一嘴的泥。
“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我吐掉嘴里的泥沙,又气又恼,回头伸手就去摸那个绊倒我的东西。
入手的感觉很奇怪。
冰凉,光滑,质地坚硬,绝对不是石头。
我把它从土里刨了出来,借着远处那点微弱的白光,勉强能看清一个轮廓。
这是一个有点像锥子的东西,大概有我手掌那么长。
我把它拿到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
入手的感觉温润,应该是玉石之类的材质。
我用手指仔细地摩挲着。它的底座不是圆的,而是个规整的六边形。从底座往上,是六个慢慢收窄的锥形体,但每个面都不是平的,上面刻着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凹凸不平的纹路,摸上去疙疙瘩瘩的。
这是什么?
某种法器?还是墓里的陪葬品?
我把它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把玩,这东西的造型很独特,充满了某种说不出的古怪意味。
就在我低头研究这玩意儿的时候,我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滴答……滴答……”
很轻,很慢,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对。
这声音里,带着一丝粘稠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
这一抬头,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
之前还远在天边的那团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我的近前!
距离我,不过五六米远!
那哪里是什么白影!
那分明就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
他……或者说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离地大概一米高,四肢无力地垂着。
我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死死地盯着它,一动也不敢动。
它身上穿的衣服,是一种很古老的款式,宽袍大袖,看起来像是古代的寿衣。
衣服很干净,除了几处泥点,甚至可以说是崭新。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身体保存得异常完好。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皮肤紧绷,甚至还带着一丝肉色,血管的青色都隐约可见。
这根本不像是一具埋在地底下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
这他妈的……就像是昨天才刚死的人!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恐惧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心脏,用力地挤压着。
我下意识地想看清它的脸。
可是,它的脖子以上,空空如也。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头!
这是一具无头的悬尸!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我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来,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野兽般的求生本能。
跑!
快跑!
我转过身,不辨方向,朝着身后的黑暗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
什么出口,什么宝贝,什么二叔公的警告,全都滚他妈的蛋!
我只想离那具该死的无头尸体远一点!越远越好!
我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身后的黑暗里,那具无头的白衣尸体,就像一个烙印,死死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就看到它那空荡荡的脖颈,正对着我。
“滴答……滴答……”
那诡异的滴水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好像……就在我的身后!
我吓得魂飞魄散,脚下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