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第三日的雨,比前两日更沉,像一块泡透了水的灰布,把整座城市裹得密不透风。我瘫在电脑椅上,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敲着键盘——烧退了,但身体里还留着股散不去的虚乏,连握鼠标的力气都比平时小了些,只能靠肝些简单的副本打发时间。
屏幕上的角色刚劈出一道技能光效,画面突然一顿,紧接着弹出“网络连接中断”的提示框。我以为是路由器又抽风,烦躁地拍了下主机箱,可屏幕上的加载条死死钉在99%,进度条旁的wiFi图标变成了灰色,连带着手机也震了一下,4G信号从满格掉到只剩一格微弱的跳动。
“搞什么鬼?”我扯掉耳机,刚想骂街,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鸦鸣——不是平时老城区乌鸦那种沙哑的“呱呱”声,是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的嘶叫,尾音拖得很长,带着股说不出的暴戾。我皱着眉走到窗边,撩开黏在玻璃上的窗帘,雨丝斜斜地打在窗上,模糊了视线。
楼檐上蹲着三只乌鸦,黑得发亮的羽毛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像涂了层沥青。它们的体型比平时见到的大了一圈,喙部泛着不正常的寒光,正一起盯着楼下的便利店,脑袋歪得诡异。我顺着它们的视线往下看,便利店的卷闸门关得死死的,平时这个点,小张早该把“营业中”的灯牌亮起来了。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空空的胃里泛起酸水。我这才想起,从昨天退烧后就只啃了半袋饼干,早饿透了。转身扑到墙角的泡面箱前,撕开胶带时手指还在发颤——那是我特意囤的两箱红烧牛肉泡面,国庆七天的口粮全在这儿了。
箱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张揉皱的泡面包装袋,连点调料包的碎屑都没剩下。我不死心,把箱子倒过来抖了抖,又蹲在地上翻找,床底、沙发缝、电脑桌抽屉……凡是能藏吃的地方都翻遍了,最后只在垃圾桶旁边摸到一个圆柱形的东西——是桶泡面,海鲜味的,上次买错剩下的,也是我最讨厌的口味。
我捏着那桶泡面,包装上的“海鲜风味”几个字刺得眼睛疼。冰箱里早就空了,矿泉水瓶堆在墙角,最上面那瓶的保质期还是去年的,晃了晃只剩个瓶底。我走到阳台,想看看隔壁王大妈家有没有动静——平时她总爱在阳台晒咸菜,说不定能借点吃的,可她家的阳台空空的,晾衣绳上的衣服还挂着,却不见半个人影。
风裹着雨丝灌进阳台,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不是雨水的土腥味,是新鲜血液混着腐臭的味道。楼檐上的乌鸦又开始叫了,这次是三只一起嘶鸣,尖锐的声音穿透雨幕,听得我头皮发麻。我突然想起前天小张送泡面时的样子,他戴着口罩,说话含糊不清,放下东西就匆匆走了,楼道里还留着他嘶哑的咳嗽声。
我摸出手机,想给外卖软件打个电话,却发现连紧急通话都拨不出去。屏幕上弹出一条缓存的新闻推送,是昨天的,标题鲜红刺眼:“噬灵症已扩散至本市,多地出现不明原因攻击事件”。下面配着一张模糊的图片,画面里的人扑倒在另一个人身上,姿势像极了楼檐上那些乌鸦盯着猎物的样子。
手里的海鲜泡面“啪嗒”掉在地上。我蹲下去捡,手指碰到冰凉的地板时,突然想起注射药剂那天,研究员说的“万分之一概率出现未知生理变化”,想起发烧时梦里那深绿色的漩涡,还有胳膊上偶尔泛起的灼热感。这些念头像碎片一样扎进脑子里,乱得让人心慌。
楼檐上的乌鸦突然集体飞起,黑色的翅膀划破雨幕,朝着便利店的方向俯冲下去。我死死盯着楼下,隐约看到便利店的卷闸门被撞开了一道缝,里面传来“咚咚”的撞门声,还有人含糊的嘶吼。那声音很熟悉,像小张,又比小张的声音更粗、更暴戾。
我退回到房间里,反手锁上阳台门。肚子又开始叫了,那股腥气顺着窗户缝钻进来,越来越浓。我看着地上那桶海鲜泡面,又看了看裤兜里那把上次没来得及用的水果刀——再不动身找吃的,要么饿死,要么等着被楼下那些东西找上门。
我把水果刀攥在手里,冰凉的刀柄让我稍微镇定了些。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是坏的,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楼梯间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风从楼道里灌进来,带着雨的湿气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腥气,还有一声轻微的、指甲刮擦木门的声响——就在隔壁,王大妈家的方向。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在门把手上。窗外的雨还在下,乌鸦的嘶鸣和便利店的撞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末日的序曲。我想起那五千块的酬劳,想起研究院那支淡绿色的药剂,想起发烧时那些诡异的梦——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活下去,先找到吃的再说。
我拉开门栓的瞬间,楼道里的风裹着一股浓烈的腥气扑进来,夹杂着一声非人的低吼。我握紧水果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清了楼梯间阴影里的东西——那是一只半大的橘猫,皮毛脱落,嘴部撕裂到耳根,正叼着一块暗红色的碎肉,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和我梦里研究院漩涡里那个裂着嘴的影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