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魂草的下落,是沈青岚残魂弥留之际透出的唯一线索——生于阴阳交界,长于忘川之岸,叶生九窍,窍窍凝魂,能补魂缺,能续魂脉。
五境之内并无忘川,唯有雾林深处的阴阳涧,与传闻中的地界隐隐相合。那处地脉交错,一日之内三寒三暑,涧水半温半冰,两岸草木一枯一荣,是五境公认的险地,寻常人连靠近都不敢,更遑论入涧寻草。
阿朵与凌汐却没有半分犹豫。
第二日天未亮,两人便收拾好行囊,辞别了守祠的族人。石坚族长将一枚地脉罗盘塞进阿朵手中,罗盘以千年墨玉打造,指针嵌着荒灵族的引魂石,能辨阴阳,能指生门。火炎族长则取来一枚火焰令牌,令牌上刻着火蛟族的本命符文,能抵御涧中阴寒之气,护持魂体不散。枯木长老赠了三枚生命果,果皮莹绿,果肉如饴,能解百毒,能续生机。冰尘族长的冰晶靴最为实用,靴底凝着万年寒冰,踏草不折,踏水不沉,更能日行千里。
两人谢过四位族长,驭风而起,朝着雾林的方向飞去。
雾林依旧是十年前的模样,林木参天,藤蔓如蟒,浓郁的生命雾气笼罩着整片森林,能见度不足三丈。雾气中漂浮着细碎的光点,那是草木的精魂,却也藏着无数毒虫猛兽的气息。阿朵手持地脉罗盘,罗盘指针飞速转动,时而指向东,时而指向西,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北方。
“阴阳涧就在那边。”阿朵沉声道,将冰火引晶弓握在手中。弓身的冰火纹路微微发烫,那是弓灵在感知周遭的危险。
凌汐点了点头,鲛珠悬在胸前,蓝色的光晕缓缓流转,将两人周身的雾气驱散。她的目光锐利,扫过四周的密林,轻声道:“小心些,这雾林十年无人敢闯,怕是生了不少厉害的东西。”
话音未落,身旁的古树突然剧烈摇晃,数道碗口粗的藤蔓破土而出,带着锋利的倒刺,朝着两人缠来。藤蔓上沾着墨绿色的汁液,滴落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是腐心藤!”阿朵一声低喝,抬手拉满弓弦,冰火交织的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在藤蔓的节点上。只听“嗤”的一声,藤蔓瞬间被冰火之力冻结,随即又被烈焰焚烧,化作一缕黑烟。
凌汐趁机催动鲛珠之力,一道蓝色的光幕笼罩住两人,光幕之上,水波流转,将那些潜藏在雾气中的毒虫猛兽尽数逼退。两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密林之中,一路行来,遇到了不少凶险,却都凭着手中的武器与族长们的馈赠化险为夷。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发浓郁,气温也变得忽冷忽热。前方的树木,开始呈现出泾渭分明的模样——左边的树木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枝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右边的树木则枯枝败叶,毫无生机,树皮皲裂,露出漆黑的树干。
“到了。”凌汐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两人快步上前,只见一条深涧横亘在眼前,宽约百丈,深不见底。涧水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一半温热,冒着袅袅白烟,水中游弋着通体赤红的鱼;一半冰冷,漂浮着碎冰,水面上凝结着薄薄的霜花。涧的两岸,一边芳草萋萋,繁花似锦;一边寸草不生,只有黝黑的岩石,岩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而在涧水的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石桥,石桥由白色的玉石砌成,桥身刻着阴阳双鱼的图案。石桥之上,长着几株通体雪白的小草,草叶狭长,生着九道细小的窍孔,窍孔中闪烁着淡淡的荧光,正是魂魂草。
“找到了!”阿朵欣喜若狂,正欲纵身跃向石桥。
“慢着!”凌汐突然拉住她,眉头紧锁,“你看这涧水,太过平静了。”
阿朵一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涧水之中,没有一丝波澜,那些赤红的鱼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了水中。两岸的花草,也没有随风摇曳,连雾气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就在这时,涧水之中突然翻涌而起,无数道黑色的藤蔓从水中钻出,藤蔓上的倒刺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朝着两人疯狂袭来。藤蔓的速度极快,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便冲破了鲛珠的光幕。
两人脸色大变,连忙躲闪。阿朵抬手拉满弓弦,火焰令牌的力量注入弓身,箭矢之上,燃起熊熊烈火,威力暴涨数倍。她瞄准藤蔓的源头,一箭射去,只听“噗嗤”一声,箭矢穿透了藤蔓,却并未将其斩断,反而被藤蔓上的汁液腐蚀得只剩下半截箭杆。
“这藤蔓有古怪!”阿朵惊呼道。
凌汐也发现了异常,这些藤蔓之上,蕴含着浓郁的邪祟之力,与当年暗魂谷的魔物如出一辙。她将生命果捏碎,绿色的汁液洒在光幕之上,光幕的光芒瞬间变得更加璀璨,那些沾染到汁液的藤蔓,瞬间枯萎,化作了飞灰。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阿朵怒喝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藤蔓的后方,缓缓走出一道黑袍身影。那人身材瘦削,身披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竟是十年前被沈青岚斩杀的墨魇!
“墨魇?你没死?”凌汐的瞳孔骤缩,满是不敢置信。
墨魇冷笑一声,脸上的疤痕扭曲着,显得格外狰狞:“我当然没死。十年前,我师父墨影在我体内种下了一缕魂息,若我身死,魂息便会带着我的残魂遁入魂界。这十年来,我在魂界吸食魂灵,修炼邪功,今日归来,便是要找你们报仇!”
他抬手一挥,更多的藤蔓从涧水中钻出,这些藤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坚韧,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两人攻来。藤蔓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显然蕴含着虚空之力。
“魂魂草是我复活青岚的关键,绝不能让你夺走!”阿朵一声怒喝,将全身的力量注入冰火引晶弓,一支凝聚了冰火之力与火焰令牌之力的箭矢破空而出,箭矢之上,火光冲天,冰屑纷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墨魇的心脏。
凌汐也不甘示弱,她催动鲛珠的全部力量,蓝色的光幕化作一道巨大的水盾,挡在两人身前。水盾之上,水波流转,将藤蔓的攻击尽数化解。她趁机将另一枚生命果捏碎,绿色的汁液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光点,朝着藤蔓飞去,光点所过之处,藤蔓纷纷枯萎。
两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朝着墨魇攻去。墨魇的实力比十年前强盛了不少,他的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邪祟之力,那些藤蔓在他的操控下,灵活得如同手臂。但阿朵的箭术越发精湛,每一箭都精准地射向藤蔓的节点;凌汐的鲛珠之力更是邪祟的克星,那些邪祟之力遇到鲛珠的蓝光,便如同冰雪遇到烈日,瞬间消融。
一番激战之下,墨魇渐渐落入下风。他看着石桥上的魂魂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猛地将全身的邪祟之力注入藤蔓,想要将魂魂草彻底摧毁。
“休想!”阿朵眼疾手快,一支冰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穿了墨魇的手腕。
墨魇惨叫一声,藤蔓的力量瞬间消散。凌汐趁机催动鲛珠之力,一道蓝色的光柱直刺墨魇的胸膛。光柱之中,蕴含着纯净的生命之力,能净化一切邪祟。
“不——!”墨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光柱击中,瞬间化作一缕黑烟。黑烟之中,传来他不甘的嘶吼:“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虚空大人会为我报仇的!”
话音未落,黑烟便彻底消散在阴阳涧上空。
危机解除,两人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笑,眼中满是疲惫,却也带着一丝欣慰。她们快步走到石桥之上,小心翼翼地将魂魂草采摘下来。魂魂草入手微凉,草叶上的九道窍孔闪烁着淡淡的荧光,与沈青岚残魂的光芒如出一辙。
“青岚,我们找到魂魂草了。”阿朵捧着魂魂草,眼中满是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凌汐也红了眼眶,伸手轻轻抚摸着魂魂草的叶片,轻声道:“很快,你就能回来了。”
就在这时,阴阳涧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脚步声。脚步声缓慢而沉重,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两人的心上。雾气之中,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走出,那人身着灰色道袍,须发皆白,手中握着一根拂尘,拂尘之上,系着一枚碧绿的玉佩。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两位姑娘,恭喜你们寻得魂魂草。”老者的声音苍老而温和,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阿朵与凌汐相视一眼,皆是面露警惕。她们从未见过此人,可此人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邪祟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出尘的气息。
“你是谁?”凌汐沉声问道,将阿朵护在身后,鲛珠的光芒微微闪烁,随时准备出手。
老者微微一笑,拂尘轻挥,一股柔和的力量散开,将周围的雾气驱散了不少。“老朽乃雾林隐者,在此地修行百年。今日见两位姑娘为复活沈盟主而来,特来送上一份薄礼。”
他抬手一挥,手中的碧绿玉佩缓缓飘到两人面前。玉佩之上,刻着复杂的养魂符文,散发着浓郁的养魂气息,玉佩的中央,嵌着一颗小小的魂珠,魂珠之中,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养魂玉?”阿朵的瞳孔骤缩,满是震惊。
养魂玉,正是她们要找的第二样东西。传闻养魂玉乃上古至宝,能温养残魂,稳固魂体,是复活沈青岚的关键之物。她们本以为要耗费无数心力才能找到,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地出现在眼前。
老者点了点头,笑容越发温和:“此玉乃老朽偶然所得,今日赠予两位姑娘,助沈盟主早日归位。”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归墟鼎的所在,却比魂魂草与养魂玉更加凶险。归墟鼎藏于星陨谷的归墟深渊之中,深渊之下,有上古凶兽吞天兽镇守。吞天兽能吞噬星辰,力大无穷,两位姑娘,前路凶险,还望保重。”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雾气之中,只留下那枚养魂玉,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阿朵与凌汐看着手中的魂魂草与养魂玉,心中满是疑惑。这老者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她们的来意?又为何会平白无故地赠予养魂玉?
来不及细想,两人收好信物,转身朝着雾林外走去。
星陨谷,归墟深渊。
那里,将是她们的下一站。
而等待着她们的,将是比墨魇更加凶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