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烧焦的绝缘皮味儿,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像极了我在废土那个地下黑市里闻到的味道——那是死亡和贪婪发酵后的气息。
“还要多久?”我按着耳麦,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动了头顶那几只盘旋的“眼虫”。
“老板,根据‘天衍’的算力模拟,收割者的先锋部队‘虚空掠夺者’距离我们只有不到三十公里了。”耳麦里传来古不言那带着滋滋电流声的汇报,“按照那群虫子的移动速度,咱们大概还有……嗯,确切地说是二十八分四十二秒,就可以和它们来个亲密拥抱了。建议您现在立刻跑路,虽然您跑路的姿势一向不太优雅。”
“滚犊子。”我骂了一句,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蔚蓝的中州苍穹,此刻已经被暗紫色的虚空裂缝撕得支离破碎。那些裂缝就像是苍天身上溃烂的伤口,不断流脓——流出的是成千上万只黑甲狰狞的收割者。
这里是天绝谷。
赤九渊这老东西,半个时辰前突然下令,说是外围防线守不住了,要将所有联军的主力收缩到这易守难攻的天绝谷来,依托地势做最后的殊死一战。
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天绝谷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狭长的“一线天”入口,确实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
但我的眼皮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现在是两眼皮跟装了马达似的轮流跳,这说明什么?说明既要破财又要遭灾!
“李啸。”
一声清冷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曾璇穿着一身破损的流云宗战袍,手里提着那柄沾满绿血的长剑,走到我身边。她没说话,只是很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想帮我擦掉脸上的机油和血渍。
我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这是我在废土养成的习惯——别让任何人离你的颈动脉太近。
曾璇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大姐头的强硬,直接一把按住我的脑袋,狠狠地在我脸上抹了两把:“躲什么躲?脸脏得跟个挖煤的一样,丢咱们星璇盟的人。”
我干笑两声:“这不是更有男人味嘛。”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冷月凝也走了过来,她倒是没曾璇那么暴力,只是手里紧紧攥着我之前送她的那把“高频振荡匕首”,指节都发白了。
“死?想得美。”我从兜里掏出一根在修真界绝版的哈德门香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咱们是做买卖的,亏本的生意从来不做。今天这场戏,还没到咱们谢幕的时候。”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盖革计数器”。这玩意儿是我让古不言用废土科技改装的,原本是用来探测核辐射,但我给它加了个名为“灵能波谱分析”的插件。
此时此刻,表盘上的指针正在疯狂地左右摇摆,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
如果说正常的灵脉流动就像是舒缓的河流,那现在地下的灵脉,简直就是在——逆流。就像是你家马桶堵了,不但冲不下去,还反向喷涌而出。
“这不对劲。”我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站在高台上的那个身影。
赤九渊。
这位天道宗的圣祖,此刻正背负双手,站在天绝谷最高的一块“点将台”上。风吹得他那身绣着金丝云纹的道袍猎猎作响,颇有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感。
数万名来自各个附庸宗门的修士,正乱糟糟地挤在谷底。他们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在抓紧时间恢复灵力,还有的在给家里的道侣写遗书。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赤九渊似乎在等什么。
“老板,检测到地下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反应正在汇聚。”古不言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种能量结构……很不稳定,像是某种定点爆破的前兆,或者是……某种大型阵法的启动端。”
“我就知道这老帮菜没安好心。”我吐掉嘴里的烟,大步流星地朝着点将台走去。
“李盟主,前方是圣祖所在,请留步。”两名元婴初期的天道宗长老拦住了我。这两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一看就是被赤九渊用某种秘法洗过脑的死忠。
“滚开。”我没动,但我身后的“创世纪”机甲自动防御系统亮起了一道红光,两门肩炮直接锁定了他们的眉心。
“让他上来。”赤九渊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听不出喜怒。
我推开那俩长老,几步跨上高台。
赤九渊转过身,看着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让我感到脊背发凉的狂热。
“李啸,你看这下面的众生。”赤九渊指着谷底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恐惧,他们绝望,他们在等待救赎。”
“所以呢?”我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把大家像赶羊一样赶进这个死胡同的理由?”
赤九渊笑了,笑得很温和,像是一个看着不懂事孙子的慈祥爷爷:“死胡同?不,这是一条通天大道。李啸,老夫一直很欣赏你。你虽然修的是旁门左道,搞那些奇技淫巧,但你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心。”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打断他,“我就问你一句话,地下的灵脉逆流是怎么回事?这天绝谷下面,埋的到底是什么?”
赤九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叹了口气:“你果然敏锐。不错,这里确实埋着东西。那是老夫为了今日,准备了整整三百年的‘礼物’。”
他突然向我迈进一步,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诱惑:“李啸,这方天地已经没救了。收割者是宇宙的清道夫,我们这种低等文明根本无法抵抗。唯一的出路,就是集中所有的力量,造就出一个超越这方天地的强者,打破虚空,飞升而去。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我们的文明火种就算保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背包的传送按钮:“所以,你想当那个火种?”
“除了老夫,还有谁有这个资格?”赤九渊傲然道,“老夫距离化神只差一线。只要……只要有足够的‘养料’。”
“养料?”我指着下面那数万名信任他的修士,“你是说他们?”
“为了大道,牺牲是必要的。”赤九渊眼神淡漠,仿佛下面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堆会走路的灵石,“李啸,老夫给你一个机会。归顺我,把你那种名为‘机甲’的技术献出来,老夫可以保你星璇盟百人不死。你可以带着你的那两个红颜知己,随老夫一同飞升,做老夫的座下童子。”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座下童子?”我嗤笑一声,“赤九渊,你是不是修仙修傻了?在老子的家乡,有句话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更何况,你这还不是凤,充其量就是只想吃独食的老秃鹫。”
赤九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拒绝了老夫最后的慈悲。”
“慈悲?你管这叫慈悲?”我后退一步,按下了通讯器的全频道广播按钮(虽然还没说话,但频道已经接通),“把人骗进来杀,还要让人感恩戴德,你们修真界的人玩得真花。可惜,老子没有当家畜的习惯。”
赤九渊摇了摇头,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具彻底撕下,露出了狰狞的底色:“既如此,那便都留下吧。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他猛地一跺脚。
“轰隆——!!!”
整个天绝谷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地底有一头巨兽翻了个身。
紧接着,地面裂开无数道缝隙,数百根足有三人合抱粗细的猩红玉柱破土而出!
那些玉柱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符文,刚一出现,就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东西?”
谷底的修士们惊慌失措。
赤九渊双手结印,仰天长啸:“起阵!”
“嗡——”
数百根血玉桩同时亮起刺眼的红光,一道巨大的半球形血色光幕瞬间升起,将整个天绝谷彻底倒扣在其中。
原本还在远处喊杀震天的收割者先锋部队,被这光幕挡在了外面。
谷内的修士们先是一愣,随即有人欢呼起来:“是护山大阵!圣祖启动大阵保护我们了!”
“圣祖万岁!”
看着下面那些欢呼的人群,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保护?
我看了看手中盖革计数器那已经爆表直接烧毁的指针,对着耳麦吼道:“全员听令!立刻启动‘相位偏转发生器’!这不是防御阵,这是他妈的高压锅!他要煮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