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把新的物流单放在桌上,沈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刚写完“供应体系建成”六个字,笔尖还悬在纸上。
手机震动起来。小林发来一条消息:“云岭茶业新宣传上线了,主打‘科技养生三秒见效’,视频播放量已经破百万。”
沈知意放下笔,打开手机。屏幕上是竞品广告的画面: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试管,旁边写着“纳米提纯技术”“七十二小时快速出效”。评论区有人问:“桂语斋是不是也用了这种技术?”
她把手机递给裴砚。他看完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他们想抢‘科技茶’的名头。”陈阳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宣传页,“还在地方公众号投了软文,说传统制茶效率低、成分不稳定。”
小林也赶到了,耳机还挂在脖子上。“我们的视频被压下去了。现在搜‘养生茶’,前十条全是他们的。”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桂花树下那张木桌还摆着,砚台边蜷着老猫阿斑。她摸了摸猫背,说:“开个会。”
四人围坐在后院。沈知意把竞品资料一一打开。“他们讲快,我们就讲真。他们靠数据说话,我们靠人心说话。”
裴砚接过话:“我们可以做两条线。线上拍一部短片,记录从采叶到成茶的全过程。不加滤镜,不写口号,只展示真实。”
“我来剪。”小林立刻说。
“线下呢?”陈阳问。
“办品鉴会。”沈知意说,“请老客人带新朋友来,现场看原料、看检测报告、看信用档案。透明才能赢信任。”
当天下午,小林进山跟拍东岭药农采菊丝。镜头里,老人蹲在坡上,一片片摘下野菊,手背裂着口子。他没说话,只是把叶子放进竹篓。画面切到老周晾茶的棚子,阳光穿过湿叶,照出脉络清晰的影子。
作坊里,沈知意亲手炒茶。锅温控制在八十五度,每三十秒翻一次。镜头扫过温湿记录仪上的数字,稳定跳动。
最晚的一段拍在夜里。沈知意坐在桂花树下写字,风掀动稿纸一角。阿斑趴在砚台旁,尾巴轻轻摆动。她写完最后一句,吹灭油灯。画面黑下来,字幕浮现:“科技不是魔法,是让自然更懂人心。”
片子剪完已是凌晨。小林发到平台,标题定为《一片茶的旅程》。
第二天上午,陈阳在书坊布置品鉴会现场。桌子摆成半圆,中间放着新品“回声·初生”的瓷罐。每个位置前都有二维码,扫码能看到这批茶的所有溯源信息。
第一批客人是镇上的老师和退休医生。他们坐下后,沈知意亲自泡茶。
水刚冲下去,香气就散开了。一位老太太闭上眼,忽然说:“这味道……像我娘晒棉被时,太阳落在布上的那种暖。”
旁边的男人也开口:“我小时候发烧,外婆给我喝的就是这种野菊花茶。”
陈阳悄悄记下他们的话。小林录了两段反应,剪成十五秒短视频,配上文字:“我们没做特效,只是泡了一杯茶。”
第三天,视频开始转发。有人留言:“原来真的能喝出记忆。”“比那些说什么‘量子能量’的实在多了。”
云岭那边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在官微发声明,说“情感诱导不属于科学范畴”,质疑桂语斋“利用心理暗示营销”。
沈知意没有回应。她打开作坊大门,贴出告示:欢迎媒体与消费者代表参观制茶全程。
第四天,本地报社记者来了。他们跟着陈阳查看原料档案,核对每一笔检测数据。小林带着摄像机拍下全过程,直播观看人数突破两万。
裴砚在书坊办了一场沙龙。他请来三位本地作家喝茶。每人喝完都写了一段感受。有位老师写道:“这一口茶里,我喝到了五十年前外婆灶台边的火光。”
文章陆续发表在县文化周刊上。标题有《慢下来的勇气》《记忆是有味道的》《一杯茶里的中国》。
舆论慢慢变了。社交平台上,越来越多的人晒出自己的品茶笔记。有人说:“我不是为了养生才买,是想记住一些快要忘掉的事。”
小林的新视频播放量冲到八十万。弹幕里刷着:“这才是真正的科技。”“你们不打广告,但我愿意转发。”
沈知意召集三人开会。她在纸上写下“桃溪共生计划”。
“以后每卖出一百包茶,就从利润里拿出一部分返还农户。”她说,“还要设个小基金,帮年轻人回家种茶、做电商。”
陈阳负责算比例,小林设计公示栏,裴砚起草文件。
计划公布当天,东岭合作社发来消息:“我们愿意签长期协议,价格随行就市就行。”
老周也在群里说:“我家小子本来要去城里打工,现在说想学制茶。”
晚上,沈知意回到祖屋。她翻开账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供应体系建成,只是开始。真正的稳固,是让人愿意与你同行。”
她合上本子,走到桂花树下。砚台还是温的,阿斑已经睡着了。
她铺开新纸,蘸墨落笔。
第一句是:“世间最锋利的剑,原是不动声色的坚持。”
窗外,一片桂花飘下来,落在未写完的稿纸上。
她的手停了一下,继续写下去。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
屋檐下的风铃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