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恍然颔首。
原来这位楚二小姐的生活环境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难怪行事这般大胆--
那日她竟敢在外与年长的男子当街辩驳,且言辞犀利,句句在理,直将对方辩得哑口无言,最后竟气晕了过去。
“原来如此。”玉娘轻声道,又不自觉地往楚二小姐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她正执起茶盏,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飒爽之气,与周遭那些娇柔婉约的闺秀确实迥然不同。
觉察玉娘的目光,她友好地冲玉娘笑笑。
玉娘回以一笑。
得知这位小姐的身份,玉娘将话题一转,“说起来,还要多谢王姐姐。小鲤在贵府族学读书这些时日,回来总说夫子教得好,令她受益匪浅。”
沈夫人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傲气,唇角微微上扬,却仍谦逊地摆摆手:“小鲤本就是极聪慧的孩子,一点就通。我族学里的夫子不过稍加点拨罢了。”
……
日头西斜,临近傍晚,天边晚霞将整个园子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宴会散场,玉娘带着月盈和虎子去接即将下值的赵惊弦。
到了署衙外,马车在街角停下。
玉娘不时轻轻掀起车帘一角向外张望,目光在衙门口逡巡。
约莫过了两刻钟,终于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衙署大门内走了出来。
赵惊弦眼力极佳,远远就瞧见了玉娘坐在马车里,唇角便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娘子,你来接我了!”赵惊弦大步流星地走到马车前,他利落地撩袍跨上车,挨着玉娘坐下,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欢喜。
玉娘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见他脸颊泛红,额间还沁起细密的汗珠,便知他定是热了。
她取了一直放在马车上的蒲扇,为他扇着风,柔声道:“宴会刚散,见时辰差不多,便顺道来接你回去。”
赵惊弦知她今日下午赴宴,知她会来接他,下值后,走得比往常快了些,一时热得不行。
其实他上车前已擦拭过脸上的汗,可脸还是热得发红。
他享受着娘子的贴心之举,目光落在她今日格外明艳的脸庞上。
“娘子,你今日真美!”赵惊弦忍不住出声赞叹。
玉娘听了,却假装生气,偏头嗔道:“难道我往日就不好看了?”
夕阳的余晖下,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珍珠头冠跳跃着细碎的光芒。
“好看!娘子哪日都美!”赵惊弦赶紧解释,眼神真挚,“只是今日更美了,这身打扮很衬你。”
玉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忍住笑了起来:“不过是赴宴的寻常打扮罢了。”
今日出门前,她出门前是特意梳妆打扮过。
确实和平日在家不太一样。
换了一身自己做的秋香色绮云罗裙,头上戴着一顶珍珠攒花头冠,数十颗圆润的东珠攒成芙蓉花的模样,衬得她乌发如云,面容瓷白。
耳畔坠着一对石榴红翡翠耳坠,那鲜红随着她扇风的动作摇曳,很是显眼。
再加上,她唇上点了鲜艳的口脂,双颊也抹了相宜的胭脂,比平日多添了娇艳。
她的一双手也很惹眼。
昨日赵攸用凤仙花加了明矾染指甲,玉娘也跟着染了。
此刻那鲜红的指甲格外醒目,衬得她执扇的手越发白皙。
赵惊弦接过她手中的蒲扇,为两人一同扇风。
玉娘将今日从沈夫人处听来的事娓娓道来,最后轻声道:“那王家五公子确是认错了人。”
赵惊弦神色平静:“原来是这样,理清事情原委便好。”
不过,他倒没像玉娘那般对王家五公子和那女子的故事惋惜。
在他看来,这王家五公子若是真有心,便该自强自立。
既然想违逆家族与高门联姻的意愿,就该有承担后果的魄力。
王家能有如今的地位,除了根基深厚、族中子弟人才辈出外,与世家大族联姻也是重要一环。
既要倚仗家族荫庇,又要追求随心所欲,天下哪有这般两全的事?
不过,王家五公子不愿委屈那女子为妾的坚持倒是令人欣赏。
既然给不了正妻之位,便不强留人在身边受委屈,总算还有几分担当。
他将手轻轻放在玉娘膝上:“你也不必为此伤感。若王家五公子能独当一面,何须受制于人?说到底,还是自身不够出众,既不能摆脱家族的桎梏,又离不开家族的托举。这般处境,怨不得旁人。”
玉娘听着,虽觉得自家夫君说得在理,心中却仍不免为那对有情人感到怅然。
“对了,先前托虞家叔公帮着采买的那批布料到京了,如今都存放在城西的仓库中。”赵惊弦话锋一转,说起了玉娘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那批布料。
玉娘眼中漾起惊喜:“这么快就到了?”
“算不得快了。”趁她不备,赵惊弦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吻,“我中午收到虞家二叔公送来的消息,这才知道货物已经到了。”
眼下正值夏汛,江河水涨,船只顺流而下,行得比往常快些。货物自然也快上一些。
玉娘轻推他:“别闹,我脸上抹了胭脂呢。”
赵惊弦不以为意地笑道:“若是花了,为夫替你抹匀便是。”
说着抬手,指腹在她脸颊上打转,
玉娘羞恼推开了他,取出小铜镜照了照,见妆容完好,嗔了他一眼。
他低低笑了笑,嗓音带着磁性:“这批布料数量不少,家中怕是放不下。不如先取一部分回来,其余的暂且存放在仓库里。我已经问过了,可以和仓库签个保管契约,按月支付些保管费用便是。”
玉娘也觉这样安排妥当,点头:“这样也好。正巧我这几日要开始准备秋衣了,先取些料子回来裁制。”
“那明日你拟一份单子,写明要取哪些料子,交给虎子去办便是。仓库就是我们上次去过的,虎子跟着去过,认得路。”赵惊弦仔细安排。
玉娘笑道:“好,我今晚回去就拟单子。布料到家了,就给你裁新衣。”
赵惊弦听得脸上笑意更深:“都依你。只是别太劳累。”
“嗯。我知道的,不会让自己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