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沐冉急吼吼地走了进来,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发髻凌乱,面上还挂着泪痕。她猛地跪在床榻前,抓住宋父那枯瘦的手腕,“父亲,小娘到底是服侍了您一辈子,您难道就为了这空穴来风的谣言,要将我的小娘置之死地吗?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亲骨肉啊……”
不知是那句话影响了宋父的情绪,他愤然起身,抬手就甩了宋沐冉一巴掌,“孽障!!!”
宋沐冉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她捂着脸怔然地看着宋父,嗓音因着过于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父亲,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是,小娘虽然去过那个玉真观,但也未长久逗留啊。”
“你怎么知道她未长久逗留的?难不成你陪她一块儿去了?”宋父立刻抓住她言语里的漏洞。
宋沐冉闻言不由得踉跄了下,她立刻否认道:“女儿那时候便怀有身孕了,怎么可能还有空闲陪着小娘再去什么道观,这些都是听我小娘身边的嬷嬷说的。”
话及此处,她立刻反应过来,“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细细盘问小娘身边服侍的嬷嬷。”
宋知韫却是直接点破,“比起周姨娘遭受了侮辱之事,惹得主君不开心他们要受罚,想来还是替周姨娘遮掩要来的更加直接。”
宋沐冉瞪大了眼睛,她狠狠瞪着宋知韫,小腹更是隐隐坠痛,“姐姐这话说的真是有趣,凭你一张嘴,黑的说成白的,扁成圆?我倒是觉得小娘谨慎,不会中这样的招数。”
“是吗?”宋知韫轻蔑笑出声来,她笑吟吟望着宋沐冉,想着周姨娘也有这日,当初她母亲可是百口莫辩啊,“要是不中这样的招数,周姨娘和父亲这么多年,怎么就这个时候怀孕了呢?妹妹还真是糊涂啊,你干脆和周姨娘撇清干系,免得叫夫家嫌弃你才是。”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年她母亲所遭受的痛苦和污蔑,她今日也可以一点点讨回来了。
宋沐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垂下头来,死死揪住裙摆。她不能说出实情,否则偷窃宋知韫秘药的事情就要被众人所知晓,到时候丢的可不单单是她小娘的面子,还有自己的这脸面。
没有那个大家闺秀会做偷窃这样的事情来的。
此事一旦传言出去,夫家以她为耻不说,日后任何的宴会她休想要沾染上半分。
宋知韫就是吃准了她不敢直言缘由,眼里明晃晃的带着几分挑衅,“妹妹啊,你说我这个做姐姐的说的对不对啊?”
宋沐冉气的浑身发颤,她抬手指向宋知韫就准备口出恶言,却不料被一柄温润折扇给打了手背,疼的她差点没叫唤出声,“钰哥儿,你这就不对了吧?我好歹也是你堂嫂,有这么对长辈的吗?”
“长辈?”萧景钰轻嗤一声,眼中带着几分冷意,“你又算我哪门子的长辈?再说了,要真的论起长幼你该唤我一声姐夫才是。”
宋沐冉直跺脚,头上的琉璃发钗被她这一动作晃动的闪着亮,眼睛一眨,眼泪就往下坠,“你们……你们这对夫妻欺负人,欺负我夫君不在便可这样!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回头去和祖母告你们的状吗?”
宋父靠在床上,淡定地瞅了眼自己的大女儿和女婿,说实话,他心里也不免的赞成,只有被坑过的人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是什么豺狼虎豹。但说是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
毕竟,自己的二女儿看着是软弱了些,不过是实实在在的软刀子,这样的软刀子才是最磨人的。
要换作之前,他恐怕对这个女儿还有些怜惜,可现如今看着宋沐冉为了自己的小娘而不顾及他的身体和颜面,与他正面对抗。
他心里发寒,只觉得这么多年的恩宠都白宠了。
“二妹妹还是没长大啊,这么多年来仍旧只知道用告状这一套。”宋知韫语气淡然,她明明坐在那儿,但眼里带着嘲讽的笑意如尖刀似的直直往宋沐冉的胸口上扎,“哦,我记得周姨娘好像除了去玉真观,前阵子是不是还去私放印子钱?”
宋沐冉脑子嗡然一声,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小娘还偷偷私放印子钱,这要是按照当朝律例,不单单只是会打板子,兴许她父亲头顶的乌纱帽也不要保住了。
眼下无论真假,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撇清干系,免得到时候宋父知道了,她小娘怕就不只是小产这样简单,甚至驱逐出府也是轻的了。
她也是看透了,所谓的父慈女孝,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对父亲有一定的利益罢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父亲将这乌纱帽看的都快要比面子还要重要,这样一个注重仕途的人,怎么可能将这事儿化小呢?自然是要她小娘双倍奉还!
果不其然,宋父下一刻直接跑下了床榻,他死死揪住宋沐冉的衣襟,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你长姐所言可是真的?”
宋沐冉也是噔时吓得抿紧了唇瓣,这下说不是,不说也不是,毕竟这私房印子钱她并不完全知情,只晓得前些日子周姨娘给自己塞了好些银票,厚厚一沓,拿在手里都能感受到分量,少说也有好几千两了。
她小声嗫嚅道:“父亲……长姐不过是说了些没有根据的话罢了,怎么她说什么你都信?难道就因为我小娘去过玉真观,您便打算自此都不信任了吗?”
宋父粗喘着气,整个人因为过于激动而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弓着腰坐了下来,嘴上没有再说不相信,但面容也丝毫不带半分愧疚和要道歉的意思,只是长叹了口气,对门外侯着的贴身随从吩咐道:“吉安,你去查查小周氏这件事情。”
吉安耳朵灵,听清楚后,应了一声是,便快步离开了院子。
屋内气氛死气沉沉,但宋知韫仍旧稳坐于前,她亲自给宋父倒了盏热茶,“父亲,您先消消气,此次小娘的确是做的不对,先是玉真观再是印子钱,但您要是将自己身体给气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沐冉再也压制不住怒色了,“宋知韫,你说什么浑话,如今事情还未有定论,你怎么就可以指控我小娘一定私放银子钱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究竟孰是孰非,我想很快便会有结果。”宋知韫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宋沐冉,她不屑于同强弩之末的人做口舌之争。
宋沐冉心里慌乱不已,深知此刻要是站在这儿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法子,怎么让自家小娘度过今日这难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