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浩攥着孟月给的零钱,小步往巷口跑。
风刮在脸上有点疼。
巷口的油条摊前已经围了几个人,滋滋冒油的香气飘得老远。
摊主是个矮胖的大叔,手里的长筷子翻着油条。
“刚炸好的油条,热乎嘞!”
杨景浩站在队伍最后。
要是买不到,那个姑姑肯定又要骂他。
“哥哥,快点!我要吃刚炸的!”一个清脆的小女声传来。
杨景浩回头,看见两个小孩手牵着手跑过来。
女孩穿着粉色的小棉袄,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蛋圆圆的,像个粉团子。
旁边的男孩穿着蓝色外套,兄妹俩手拉手。
“别急,排队呢。”司军禾拉着妹妹的手,乖乖站到杨景浩旁边。
司念禾好奇地打量着杨景浩,眼睛亮晶晶的。
“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也是军属院的吗?”
杨景浩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把脸转过去。
他不认识这两个小孩,也不想说话。
孟月说他是拖油瓶,跟别人说话会被嫌弃。
司念禾也不生气,还是盯着他看。
忽然,她指着杨景浩的脖子。
“你脖子怎么了?有脏东西!是不是摔跤了呀?”
杨景浩下意识捂住脖子。
昨天孟月扇他时留下的印,还有点疼。
“念禾,别没礼貌,人家不想说就别问了。”
司军禾拉了拉妹妹的衣角。
司念禾哦了一声。
“可是他脖子红红的,会不会疼呀?妈妈说摔跤了要涂药膏的。”
“下一个!”这时摊主喊了一声。
杨景浩赶紧上前。
“要五根油条,两碗豆浆。”
摊主接过钱,把油条和豆浆装好。
“拿着,热乎的。”
司念禾看着杨景浩的背影,挠了挠头。
“哥哥,他好奇怪呀,都不说话。”
“可能是害羞吧。”司军禾看着油条摊,“快买咱们的,妈妈还等着呢。”
“妈妈,我们回来了。”
司念禾回家小跑到妈妈身边,把油条递过去。
“妈妈,今天还看到一个小朋友,他看起来好可怜。”
“我从来都没见过。”
“他不说话,脖子上还有伤呢。”
“哦?还有这事?”
苏岁岁停下手里的活,“是不是谁家亲戚。”
司念禾皱着小眉头,“我问他是谁,他都不理我。”
“那人家可能是怕生。”
苏岁岁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要是再见到,别吓着他,慢慢跟他说话就好。”
司念禾点点头,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嗯!我下次带糖给他吃,他说不定就跟我说话了。”
另一边,杨景浩抱着油条豆浆,一路小跑往家赶。
他怕豆浆洒了,也怕油条凉了,怀里紧紧的,胳膊都酸了。
刚进院门,孟月就叉着腰等着他。
“你死哪去了?买个油条磨磨蹭蹭的!是不是在路上玩了?”
“没、没有,排队的人多。”杨景浩小声说,把油条豆浆递过去。
孟月一把夺过来,打开看了看。
“怎么就买五根?我跟想男还有你太爷爷,不够吃!你是不是把钱私藏了?”
“没有,你就给了我买五根油条和两碗豆浆的钱。”杨景浩低着头,小声辩解。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孟月抬手就要打他,王中军赶紧拦住。
“行了!孩子刚跑回来,你别动不动就打人!不够吃我再去买,跟孩子较什么劲?”
孟月瞪了王中军一眼,没再动手,把油条递给王想男。
“想男,快吃,别给这废物留。”
杨景浩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吃得香喷喷,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只能忍着。
王中军看着他可怜,想把自己的油条分他一半,马上被孟月阻止。
“你自己吃你的!他饿不着,等会儿让他吃点剩的就行。”
王中军没辙,只能叹了口气。
中午,孟月突然翻箱倒柜,找出一件半旧的蓝色小外套,扔给杨景浩。
“过来,穿上!”
杨景浩愣了愣,没动。
“愣着干嘛?让你穿你就穿!”
孟月走过来,强行把外套套在他身上。
外套有点大,套在他身上晃荡,袖子都快遮住手了。
“妈,你怎么给这个废物穿我的衣服?”王想男不乐意了,撅着嘴喊。
“什么你的我的,别瞎说!”孟月拍了下她的头,“这衣服你都穿小了,给你表弟穿怎么了?”
王中军也纳闷:“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给景浩找衣服了?”
“我乐意!”孟月没好气地说,又找了块布,擦了擦杨景浩的脸,“把脸擦干净点,别跟个泥猴似的。”
杨景浩被她擦得生疼,但不敢躲。
收拾好杨景浩,孟月又换了件自己的花棉袄,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拉着杨景浩的手。
“走,跟我去趟街道办。”
“去街道办干嘛?”王中军问。
“你别管!”孟月说完,拉着杨景浩就往外走。
“等会儿到了街道办,见了主任,我让你说话你再说话,不让你说你就别吭声!要是敢乱说话,回家我打断你的腿!听见没?”
路上,孟月警告着。
街道办就在巷口不远处,是一间旧瓦房,门口挂着“海市干休所街道办事处”的牌子,墙上贴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
孟月推开门,脸上立刻堆起笑。
“李主任在吗?我是孟月,来一趟事。”
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出来,正是街道办的李主任。
“你怎么来了,坐吧,有什么事?”
“哎,谢谢李主任。”
孟月拉着杨景浩走到桌前,把他往身前一推,“李主任,这是我侄子杨景浩,他爸妈没了,我把他接来养了。”
李主任看了看杨景浩,笑着说:“哦?这孩子看着真乖。你能主动接过来养,不容易啊。”
“嗨,都是应该的!”
孟月搓着手,脸上堆着不好意思的笑。
“以前我不懂事,在院里跟邻里处得不好,说话也冲,现在想想真不对。这孩子是我亲哥唯一的种,我不养谁养?总不能让他在外头受委屈。”
说着,孟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写好的报告,递给李主任。
“李主任,我听说街道办缺个民政干事,专门管军属福利的,我想来试试。我也是军属,嫁给王中军这么多年,对院里的情况也熟悉,以后肯定好好干,为大家服务。”
李主任接过报告,翻了翻。
“你这情况我知道,之前院里经常有人反映你不合群。”
说到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孩,“不过你现在能领养侄子,但是真不错。”
“是是是!”
孟月赶紧点头,拉着杨景浩的手,用力捏了捏,“景浩,快跟李爷爷说,姑姑平时对你好不好?”
杨景浩看着孟月的眼神,心里害怕。
“好、好。”
“你看,孩子都这么说。”
孟月笑得更欢了。
“李主任,以前是我不对,年轻气盛,说话没分寸。以后我肯定改,多帮邻里做事,好好照顾景浩。你就给我个机会,我保证干好工作,绝不辜负你信任!”
李主任摸了摸下巴,沉思着说:“这岗位竞争也挺激烈的,不少军属都想来。这样吧,我先把你这报告放这,跟其他同志商量商量,过两天给你答复。”
“哎,好!谢谢李主任!麻烦你了!”孟月连忙道谢,又拉着杨景浩说了几句客气话,才转身离开街道办。
刚走出街道办,孟月脸上的笑就没了。
松开杨景浩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算你识相!没乱说话!要是这次能成,给你个馒头吃,要是不成,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景浩低着头,跟着孟月往回走。
路过油条摊时,杨景浩又看到了那个粉色的小身影。
司念禾正拿着一根糖块,跟其他小朋友说着什么。
看到他,眼睛一亮,就要跑过来。
杨景浩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跟着孟月快步走回了干休所。
他不想再被追问,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想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