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
县令李兆早早率府衙上下在城门外等候了。
数日前，他收到飞云卫的消息，说陛下会路过平南，让他做好接驾准备。
他吓一大跳，没来得及震惊，便火急火燎忙着清理馆驿接驾。
与他一同迎驾的，还有安阳侯。
“侯爷，你说陛下为何会从北边来呢？”李兆问安阳侯。
安阳侯绷着脸，看不出表情。
他也想知道，陛下为何突然从北边来，且特意绕道过来。
“陛下仪仗来了。”他开口提醒李兆。
仪仗排面很大，长长的队伍过后，才见到楚言的车架。
安阳侯打量着仪仗队伍里的马，身材不高大，四肢粗壮，外形实在是一般，不像是仪仗所用的马。
且仪仗里骑马的人太多了，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头，全部都是。
李兆扯了他一把，上前迎驾。
安阳侯不得不收了心思，同李兆一同上前。
李兆殷切热络，但楚言回应淡淡，连马车都没下，便进城了。
“马车里的人，真的是陛下吗？”安阳侯扫一眼略显失落的李兆，冷不丁悄声问一句。
李兆蹙眉：“侯爷什么意思？谁敢冒充陛下。”
安阳侯缓缓摆着脑袋：“本侯不是这个意思，李兄你表现得如此热络，但陛下连圣颜都不展露，而且你瞧这些仪仗。”
他抬手指着看不到尾的队伍。
“这仪仗的人，太多了，马的体型也不好看，会不会其实陛下故意虚张声势，实则微服私访去了。”
“李兄，你治下没有藏着见不得人的事吧？”
被安阳侯一通吓唬，李兆不禁抹了把冷汗：“没有。”
他脑子里瞬间飞过无数个回忆，是否有哪里没做好的地方惹陛下不满了。
安阳侯注视着李兆的神情，语气一缓：“李兄不必紧张，本侯随便一猜，陛下打北边来，实在蹊跷。”
李兆赞同安阳侯的话：“确实，待会陛下下榻馆驿后，下官便去试探试探。”
安阳侯轻笑一声：“不忙，马上就可以知晓了。”
平南馆驿，楚言搀着苏锦辞的手臂下车。
抬眼便撞见一衣着典雅端庄、气质如玉的翩翩公子。
蹙眉。
“你是？”
她不记得本朝馆驿驿丞还有形象和年龄要求。
苏锦辞老早就注意到这人，沉着一张脸下了马车。
“恭请陛下圣安。”男子十分恭敬地行了礼，“在下谢怀玉，乃安阳侯之子，特来馆驿随候，但请陛下吩咐。”
只给楚言行礼，忽视了苏锦辞。
楚言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安阳侯家风一般，没教导好礼数，见了昭明殿下还不行礼。”
被皇上点名，谢怀玉并未惊慌。
拱着手转向苏锦辞，同样是毕恭毕敬：“给昭明殿下请安，通报上只说陛下驾临，还望昭明殿下恕罪。”
谢怀玉说的是事实。
都知道是皇上突然出现在离州，却不清楚其实是皇上一行四人。
真论起来，怪不到谢怀玉头上。
苏锦辞不会为这点细节生气，更多是警觉，谢怀玉他爹在城门迎接，他这个当儿子的跑这里来干嘛。
这里是楚言下榻过夜的地方，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里都清楚。
楚言牵着苏锦辞：“驿丞呢，把他叫来，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谢怀玉扫过两人牵着的手，大庭广众之下，当真一点不避讳。
不愧是圣眷隆重的昭明殿下。
他拱了拱手道：“父亲在城门迎接陛下，在下在馆驿恭候陛下，皆是为了给陛下接风洗尘，只是馆驿条件有限，还望陛下赏光侯府。”
楚言再次打量谢怀玉，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个圈，又侧眸看向苏锦辞：“锦辞想住哪？”
放在以前，苏锦辞定会回“听陛下吩咐”，但今日偏不。
“若下榻侯府，也是谢公子忙碌上下照顾我们吗？”他问。
谢怀玉颔首：“照顾好陛下和昭明殿下，是整座侯府的荣光，昭明殿下可否愿意赏脸？”
他反问苏锦辞。
苏锦辞与楚言十指交扣，将嗓音夹到最柔和：“陛下一路辛苦，想来侯府定是比馆驿舒服，陛下换个地方好好休息吧。”
楚言憋着笑意：“那便依你所言。”
楚言和苏锦辞改为下榻安阳侯府，将大队“仪仗”全部留在馆驿之中。
谢怀玉果真如他所说，亲自张罗府里的下人招待服侍，忙里忙外，一直不曾停歇。
苏锦辞给楚言倒了杯茶，圈了盘点心过来慢慢品尝，看着外面谢怀玉忙碌的背影。
“言儿，你说他为何一定要我们住过来，为什么不早安排好？”苏锦辞悄声询问。
楚言瞥一眼他手上：“要不朕叫人给你端一碟瓜子上来？”
苏锦辞的小心思，她懒得戳破，一脸看戏的表情，就差出手逗人家耍了。
“言儿又在戏弄我了。”
楚言提醒他：“朕看这个谢怀玉不简单，你要多加注意。”
直觉告诉她，谢怀玉应该是个很强势的人。
苏锦辞点点头。
正说着，谢怀玉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安阳侯。
进来的一瞬间，安阳侯看见楚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虽然很快，但楚言还是捕捉到了。
安阳侯事先不知道楚言来了。
“客随主便，不必行礼了。”楚言还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朕一路走来，路上遇见不少商队，看样子平南很是繁华嘛。”
安阳侯不知楚言想表达什么，只能一句一句应付着：“陛下可以多留几日，感受平南特色，确实能在大街上遇见不少稀奇玩意。”
“如果陛下想逛街体察民情，在下愿意当向导。”谢怀玉反应很快，直接邀请上了。
楚言饶有兴趣打量父子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她不直接回答，再次看向苏锦辞：“锦辞想去逛逛吗？”
苏锦辞只想跟楚言逛，才不想再来一人插在他们中间。
“陛下路途辛劳，还是早日歇息吧，不急这一时。”
对于这份婉拒，苏锦辞没在谢怀玉眼中看见失落，甚至没有情绪波动。
他顺势接下一句：“还是昭明殿下思虑周全，在下立即吩咐厨房传膳。”
苏锦辞不禁怀疑，难不成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