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你们把亚尔曼带到东国去。”老人的声音微微发颤,眼角的褶皱里积着湿润的光,“在你们那里,他不用听着枪声睡觉,不用怕出门踩地雷,能安安稳稳读书、长大,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念想了。”
他抬手抹了把眼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目光望向窝棚顶破洞外的星空,语气里满是对这片土地的绝望:“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啊!一年到头要么打部落仗,要么闹瘟疫,男人们能活过四十岁都是老天开恩——不是死在别人的枪口下,就是被烂肚子的病拖垮。亚尔曼不能再走他父亲的老路了。”
“老人家,不是我们不愿帮您。”秦朗蹲下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靴上的沙粒,语气带着难色,“我们是东国军人,有纪律在身,私自带外人回国是要违反规定的,先不说边境检查站让不让通过。现在我也没法保证,上级会同意收留一个异国的孩子。”
老人没接话,只是伸手从脚边摸过一块晒干的牛粪,慢悠悠扔进火堆。
橘红色的火苗“呼”地窜起半尺高,映得他沟壑纵横的脸庞忽明忽暗,那些深深的纹路里,像是藏着百年戍边的风霜。
“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们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风沙擦过红柳,“可我也是没办法……我的老祖宗是从东国一个叫湖南的地方过来的,当年奉命守边疆,把命都埋在了这戈壁里。他们临死前说,不管走多远,根都在东国。现在我把这话传给亚尔曼,可我怕我走了,没人再提醒他了。”
他顿了顿,抬头望着秦朗,眼神里满是恳求,“你们就当帮我这个老头子了,把这些事告诉你们的政府,成不成就看天意,我不怪你们。”
“那孩子的母亲呢?”一旁的大强子忍不住插了句嘴,他看着缩在老人身边的亚尔曼,小家伙正攥着老人的衣角,眼神怯生生的。
这话像根针,一下扎破了棚内勉强维持的平静。
亚尔曼的眼眶瞬间红了,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来,砸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
他猛地扑进老人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敢哭出声音——在这常年战乱的地方,连哭泣都要藏着掖着。
老人紧紧搂着孙子,枯瘦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悲痛:“他母亲前几年春天,去山那边挖野菜,没留神踩了苏军当年埋的地雷……连句遗言都没留下。我现在也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哪天闭眼了,这孩子就成孤儿了。”
窝棚里的火堆渐渐弱了下去,火星子在黑暗中明灭,映着爷孙俩相依的身影,连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
“老爷子,您放心!”大强子“腾”地站起身,战术背心的拉链发出轻微的响动,
他眼神发直,显然是动了真感情,“只要我们能活着回东国,就算找上级磨破嘴皮子,我也得帮亚尔曼争取个留下来的机会!”
秦朗看了眼情绪激动的大强子,又望向老人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对孙子的牵挂,有对故土的眷恋,还有对和平的渴望。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缓缓点头:“老爷子,我答应您。要是我们能顺利回国,我会把您祖先戍边的事、亚尔曼的情况,一五一十跟上级汇报,尽最大努力帮他。”
听到这话,老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颤巍巍地抓过秦朗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秦朗生疼,却透着一股真切的暖意。
四人又围着火堆坐了会儿,老人拿出珍藏的葡萄干,大强子则掏出压缩饼干分给大家,棚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大强子本就是个武器迷,从进窝棚起,就没少瞟门口那把靠在木柱上的老式步枪。
这会儿得了空,他便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端详——枪身是深褐色的木质,表面被摩挲得发亮,金属部件虽有些锈迹,却透着一股岁月的厚重。
“好家伙!这是恩菲尔德步枪啊!”大强子眼睛一亮,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口径7.7毫米,咱们东国俗称‘英七七’,弹匣能装十发子弹,当年训练有素的老兵,一分钟能打三十发,是射速最快的栓动步枪!”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拉开枪栓,动作轻柔得像在摸宝贝,“这枪是英国恩菲尔德皇家兵工厂的招牌货,1895年就开始造了,一战、二战都上过战场,英联邦国家当年全用它当制式武器,妥妥的‘战争老兵’!”
即便到了现在,这枪也没彻底退出舞台——大强子之前看新闻,还见过白象国的警察背着它,慢悠悠地在街上巡逻。
不过老人这把枪显然有些年头了,膛线都快磨平了,准星也被人用锉刀锉掉了,连子弹都是民间作坊复装的,弹壳上还留着明显的压痕。
可大强子依旧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连枪托上的木纹都摸了好几遍。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老人笑着说,“这枪跟着我几十年了,现在也只能打打兔子,留着用处不大。”
大强子的眼睛亮了亮,反反复复把枪在手里摆弄了半天,。
然后恋恋不舍地摩挲着枪托,最终还是把枪放回了原处:“老爷子,这枪是您的念想,而且您还得靠它打猎过日子,我不能要。再说,咱们东国不允许私人持枪,就算我带回去,最后也得上缴销毁,怪可惜的。”
他跟秦朗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了主意。
秦朗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波兰制AK47——这是之前从拉赫姆手下缴获的,枪身虽有些磨损,却保养得不错。
他把枪递给老人,又拿出三个装满子弹的弹匣:“老爷子,这枪比您那把好用,留着防身吧。”
老人接过AK47,双手都在发抖。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枪栓,又推了回去,反复好几遍,才找了块干净的羊毛披风,把枪裹得严严实实,像珍宝一样抱在怀里。
夜色渐深,窝棚外的风又起了,卷着沙粒打在帆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四人在干草上和衣而卧,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伴着亚尔曼轻微的鼾声,秦朗度过了这难得安稳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戈壁上还飘着一层薄薄的寒气,远处的山峦在晨光中露出灰黑色的轮廓。
老人带着秦朗、大强子和亚尔曼,沿着沙丘间的小路向村落走去。
村子不大,几十户土坯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片低洼处,屋顶上飘着淡淡的炊烟,偶尔传来几声牲畜的叫声,透着一股质朴的烟火气。
村民们看到秦朗和大强子这两个穿着迷彩服的陌生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围了上来——有扛着农具的男人,有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光着脚跑过来的小孩,眼神里满是好奇,却没有丝毫敌意。
“他们是东国人!是咱们祖先来的地方的人!”老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激动。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整个村子瞬间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