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没有暖气,夜里格外阴冷,春奈靠着甘昼月的肩膀打盹,迷迷糊糊中被拍醒。
甘昼月朝着门口努努嘴,提醒她走廊有人。
闻言,春奈睡意顿消,竖起耳朵倾听。
外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
报案者的声音细如蚊呐,含糊的像是咬着舌头说话,只有警察平稳的安慰声。
“你……担心……不会……”
春奈回忆着傍晚才拿到的【警察局安全手册】,其中的第二条和第三条:
【日落以后请回到休息室内,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应,安心等待天亮。】
【留宿期间,如果听到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请不用担心,这是附近盐场在夜间作业。】
这两条规则最先引起她们的注意。
怪谈副本的规则一向精简,差不多的规则基本不会重复出现。
这两条乍一看很相似,都让她们不要关注外面的声音,但仔细看语境却存在矛盾。
前一条的“不要回应”太过绝对,字里行间暗示她们“声音”存在危险。
后一条却又让她们不用担心,将“奇怪的声音”合理化。
这两条规则在模糊她们的判断。
从【游客安全守则】第六条,她们又知道了盐田白天开工,“夜间作业”本身就是个谎言。
“奇怪的声音”或许才是危险的,但不是所有声音都代表着危险,有的声音里可能藏着线索。
这两条规则的目的,是切断她们对外获取信息的可能,只能被动等待天亮。
她们需要判断出真正有用的声音,避开陷阱。
这就要借助道具去验证了。
春奈帅气地抽出一沓剪纸,虚虚地沾了点口水,数钞票一样点出一张【红剪纸人】。
她扯下头发缠在纸人上,顺着门缝戳了出去。
门外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等了片刻,【红剪纸人】安然无恙,春奈冲甘昼月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灯光昏暗,穿堂风吹得墙上褪色的反诈海报哗啦作响,李警员正和一个背影佝偻矮小的男人说话。
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脑袋埋得很低,听到有人推门出来的动静,吓得一下子缩到了警员的身后。
春奈迎上李警员阴沉的目光。
“我水喝多了……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李警员笑了下,那笑容有点凉飕飕,朝自己身后的拐角指了指:“厕所在那边。”
“三克油~”
春奈谢过,正准备侧身经过,却察觉到李警员的目光还黏在她身上,眼睛里的暗色依旧。
难道是怀疑她偷听了它们的对话?
春奈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那个瘦小瑟缩的背影,直接问道:“那个……也是滞留在岛上的游客吗?待会儿是要和我们一个休息室?”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脸上的不情愿。
“不,你们是女性。”李警员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我会带他去其他休息室歇一晚。”
春奈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她脚步轻快地往卫生间走,李警员带着那个矮个男人停在了她们对面的房间前。
李警员侧身挡住大半视线,对着男人说道:“你今天先在这儿,天亮再送你回去……”
男人一言不发地低头快步走进房间,李警员也跟着一同进屋,关上了门。
就在错身的刹那,春奈看到男人露出的那一小块脖颈连着脸部的皮肤,竟透出一点紫色。
紫色!
那抹紫色像浸了毒,瞬间攫住了她的视线。
春奈心脏狂跳,转到拐角后立刻冲进了卫生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深吸一口气按照规则闭眼默数一分钟,指尖不住地颤抖。
【游客安全守则(试行版)】第四条。
【岛上不存在任何紫色事物。如果您看到紫色,可能是视觉疲劳引起的幻觉,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一分钟后再睁开,并及时补充水分。】
但,【警察局安全手册】第四条——
【接待室里提供饮用水。
如果发现饮用水变得浑浊,带有咸涩味。这是当地的水质特性,可放心饮用。】
接待室的饮用水颜色发白,底部沉着盐粒似的白色颗粒,出水口自带一股腥味。
盐因其洁白无瑕,在亚洲地区的民间传说中往往被视作辟邪之物,能驱除不净。
但这岛上处处透着诡异,春奈还是不敢瞎喝。
默数结束,她拧开水龙头,冰凉清澈的水流下,她掬起一捧拍打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规则里只说“补充水分”,又没说必须喝下去。
皮肤补水也是补水嘛。
听完春奈的经过,裴望星也回想起来。
短发女人当时发现得太快,时厘根本来不及补水,甚至连闭眼默数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看到紫色不是失踪的必要条件,违反规则才是!”裴望星猛捶了下掌心,眼睛亮了几分。
小地才手表还能发出消息,证明信号没断。
这也让三人淡定了不少,说明时厘依旧在这个副本里,也和她们在一个生物圈里。
“先去警局报个警。”甘昼月说道。
三人将时厘失踪的情况告诉了值班警员。
对面的年轻警员揉了揉眉心,面前的登记本上的字迹划了又改,最终无奈地抬起头:
“女士,我们调取了昨天所有的监控,确实只有你们三名游客上岛,没有第四个人的记录。”
他虽然极力掩饰,但看向她们三人的眼神,分明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家伙。
“我需要查看监控。”甘昼月再三请求,“不亲眼看过,我们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借着失踪的名义,她们有充分理由调阅监控。
年轻警员拗不过,只能带她们去监控室。
码头的监控最先调出来,画面里,甘昼月和春奈先下了船,紧跟着才是裴望星。
三人死死盯着屏幕,不死心地让警员反复拉回去,又查看了从码头到警局沿途所有的监控。
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时厘的身影。
怎么可能?
她们记忆里的第四个人,本该存在的第四个人……仿佛从这个世界的轨迹里抹去了。
难道是签售会那样的概念杀?漠视即消失?
“慢一点,这里倒回去……再慢些。”
甘昼月紧盯监控,昨晚没休息好眼压过高,这会儿太阳穴突突跳,绷紧的神经又胀又疼。
警员叹着气反复倒带,慢放。
忽然,甘昼月的目光在某一帧凝住。
正是她侧身站在路边,头微微偏向右侧,
在她视线落点处,有一小块极淡的阴影,像路灯投下的长影,但更像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甘昼月记不清自己当时想干什么,但她不会无缘无故地侧头,就像是要对着某个方向说话。
那里原先应该是有人的……
是时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