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婵有些意外,“不是不能随便下界?你这是顶风作案?不怕被怪罪?”
花泠月将酒坛往桌上一放,随意的在她对面坐下。
“什么顶风作案,我下界是有正经缘由的。”
“哦?”
这次见面,她不像首次来神殿时那般拘谨,随意了许多,白婵也高兴,说明她心里已然没了隔阂,是真的看开了,放下了。
“来,你说说什么正经缘由?难不成是给我送这些酒?我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花泠月直接挥手将她的茶水撤了,换上了酒杯,拎着酒坛就给她满上了。
“我上界时把天捅出了那么大的窟窿,不得抓紧补上啊?这事别人干不了,不就只有我这个罪魁祸首来干了?总之你不必管,反正我下界是泫邕那老狐狸同意的,没有触犯天规。”
听她喊神尊老狐狸,白婵没忍住笑了起来,以前她可从来不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的说话,永远都是忐忑拘谨的,生怕惹她生气。
如今这般活灵活现,没有拘束的她,才该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你不去办正事,跑来跟我喝酒,不怕被发现?”
“喝个酒要得了多长时间?干活之前还不准我吃顿饱饭了?”
花泠月不想谈这事,又拿了几个从天宫带来的菜出来,“快尝尝,这酒可是我从老狐狸那挖出来的珍藏,还挺香的。”
白婵也不再多说,天界的事她也没问,两人默契的没有讨论任何违规话题,只是如老友见面一般,就着神殿的风景,喝酒赏月。
“如今天界秩序由我掌管,当年那样的事情不会再有,其实你不必非要拘在此处,将权柄握在自己手中,做想做的事不好吗?”
珍藏的酒是好喝,可也容易醉人,没一会儿花泠月就开始晕乎乎了。
白婵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感叹一声当真是人比花娇,她还是不动如山的坐着,尽管喝的比她多多了,可一点醉意都没有。
曾经无数个日月里,她也是这样坐着独自饮酒,一杯又一杯,一边喝一边看着她在满是泥泞的人生中挣扎求生,她也曾有过热血,想去争,想去斗,想问苍天为何这般不公,恨不得像她那样将那些人通通杀尽。
可是久而久之,看到连她这样的身份最终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那股火莫名的就熄了。
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你看到那些石兽了吗?”
白婵扭头看向凉亭外面,每一根石柱上都簇立着一只石兽,从她们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好几根石柱。
花泠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以她现在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那些石兽的不同,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能清楚的看到它们在努力的吸收日月精华。
“这些年,每当我愤怒的时候,就会动手雕刻一些东西,刚开始我一点都不会,可后来慢慢的,我的雕工越来越好了,本来只是用来发泄情绪静心的,直到后来我发现它们渐渐产生了灵智,它们会说话,会思考,逐渐变成了一条新生命,看它们在我手底下成型,一点一点变得更好,我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和平时的威严清冷不同,此刻的她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整个人都是温柔而包容的,这于她而言是幸福的。
她在创造生命的时候,自己也很快乐,已然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月儿。”
白婵突然喊她,花泠月微微怔愣,有些迟钝的回头看她,便见白婵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花泠月瞳孔瞬间放大,心中惊愕不已。
以前,她无论做什么都非要做到最好,第一不是她的极限,她要的是哪怕拿第一,也得是遥遥领先,甩别人一大截的第一,断层式的。
这起初是白婵对她分外严格,之后却是她自己对自己的要求过高。
在她眼里,白婵是个女强人,所以她自己也必须要样样做到最好才配做她的女儿。
她觉得,只要自己样样都得第一,母亲就会高兴,就会像别的母亲一样,微笑着摸摸孩子的头,说她做得很好。
可曾经的白婵从来没有过,无论她做的多好,她总能挑出一些问题来批评她,这样温情的时刻是从来没有的。
可今日,她看到了。
她微笑着摸着她的头,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身上散发着独属于母亲的光辉。
白婵道:“我一生都在为守护而活,虽然当初我保护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们轮回转世,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可如今的万恶化生境很好,我很满意,这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月儿,你做的很好,你的努力,你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世人皆以你为榜样,你是最好最值得大家喜欢的神明,但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做你自己,不要被身份禁锢,能活的逍遥自在。”
“我不会离开这儿,当初……我没能做一个好母亲,已经让一个孩子失望了,如今它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亲手创造了它们,便要为它们负责,留在这里我不委屈,看到它们从一座座冰冷的石像渐渐衍生出灵智,然后慢慢的会叫会说话,像个小孩一样越来越聪明,能毫无障碍的与我沟通,然后会行动,会跑会跳,变成一只真正的灵兽,这个过程令我充满期待,对未来的日子也有了盼头,我很快乐。”
“大爱无疆,你很好。”
花泠月眼眶有些湿润,“那个孩子……也没有对你失望,你一直是个好母亲。”
因有大爱,所以才能为了万千生灵献祭自己,世人的信仰让她成仙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是天界太过于乌烟瘴气,才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可她对这世间仍旧怀有大爱,所以这些石兽才能在她的精心雕琢下诞生出新的生灵。
“既然你想留在这里,那我也不勉强,那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