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疼痛，苏山已不是第一次经历。有过相同的一次遭遇之后，产生的经验，仅仅是让他对于疼痛的上限与下限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丝毫减轻不了剧痛本身的一丝一毫。
他紧咬牙关，上下颌一起向中间的牙齿施加压力，试图用这样的方法缓解一下疼痛。
可痛哼声，还是无法杜绝的从齿缝间散溢出来。
然而，无论苏山试图做什么，剧痛还是一如既往，根本没有减弱。
大量的冷汗从额头，后背产生，紧贴皮肤，淌出一道道冰冷的渍痕。
正所谓五指连心，五指的疼痛，尚且难以忍受，更别说眼睛。
实际决定疼痛的，从来都是大脑中的痛觉神经，不是心脏。
眼睛如此的柔软，脆弱，距离大脑这么近，一点点细微的触碰都能引发一场神经的啸鸣。何况是这样子撕扯，搅弄，仿若有人正在用手指拉拽眼球，肆意玩弄让它呈现出自身所要的形态。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鬼眼不是苏山的眼睛。但它，正与苏山的身体相连。
通过它，苏山可以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看到肉眼所无法看到的影像。还可以利用它，不受空间的限制，自如的穿梭。
既受其惠，必受其秽。
那么，一应的痛苦，全都需要他自己来承受。
剧烈的疼痛，让大脑一瞬间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缓步走下楼梯的苏山，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在身体下坠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做一件事，抬起双手抱着脑袋，用坚实的双臂作为缓冲，保护脑袋，抵御即将到来的磕碰。
比起双脚行走要来得快得多，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苏山就从楼梯上，滚到了楼梯下，停在了7楼的楼梯间地面。
颤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久久没有起身。
身体和坚硬的楼梯棱角撞击，磕磕碰碰，一时间，腰，背，手，肩，腿，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没办法看清楚那些被衣服遮掩的部位的具体情况，大抵应是青紫一片。
不过，这些磕碰伤害所带来的疼痛，苏山几乎感受不到多少。
和右眼的疼痛相比，犹如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他剧烈的喘息，发出的呼吸声像破了的风箱一样。
直到沸腾的大脑稍稍冷却，苏山抱头的双手才放了下来，转而撑起身体。
右眼的剧痛还是没有散去，余韵悠长，他的眼皮还在止不住的跳动。
相比最开始时，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至少现在，苏山的大脑可以接受疼痛的折磨，一边思考，还恢复了对于身体的掌控。
他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打身上沾染的灰尘。
不小心触及到一些位置时，还能够感受到那些位置所传递给大脑的痛觉。
苏山轻轻吸气，冰冷的空气进入灼热的肺中，整个扩张的胸腔都变得束缚舒服了许多。
抬起的手掌，轻覆在闭上的右眼眼皮上。
说起来，他真的该感谢鬼眼刚刚传递来的剧痛。
要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断掉眼中所视的画面，那时他可能看到的不会是部分眼球这么的简单。
逐渐拉远的画面，从眼白，眼中的血丝，再连瞳孔都包含其中。继续任由发展，会是整颗眼珠，双眼，脑袋，直至整只鬼都出现在鬼眼的视野中。
到那时，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因为它在动。
会动的鬼，似乎穿透那一层薄薄的水幕，来到他的面前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又被看到了么？就是不知道，它看到的是我的眼睛，还是看到了我眼睛所注视的场景。”苏山用手捂着右眼，默默想到。
要单单只是看到他的眼睛，那看到的只是他，知道他的存在，没办法进一步做出什么。
要是能够看到他眼睛注视的场景，那么即使没办法从那一层阻隔内外的水幕中出来，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朝前走了两步，苏山的脚步还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像是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婴儿一样。
刚刚从楼梯上滚下来，一番天旋地转后，到现在起身，一段时间过后，他的脑中还残余眩晕感。
好在当第三步，第四步向前走出后，他逐渐找回了身体的重心，越走越稳，越走越快。他走下了楼梯，又到了6楼，这才转而去到电梯前准备搭乘电梯。
虽然距离居住的5楼，不过相隔一个楼层，继续往下却还要多走一段楼梯。在有鬼会循迹而至的情况下，这时候选择搭乘电梯会安全一些。
鬼看到的是楼梯，而非电梯。
“嗯？”苏山抬起的手指一顿，缓缓按了下行键。
两部电梯，一上一下，为了节省时间，他选择的是那部下行的电梯。
另一部上行的电梯，楼层显示屏上显示出来的让他心中产生波动的数字，正是15。
15楼。
阴沉天气中选择上15楼的公寓住户，身份不言而喻，但不能排除一些概率较低的可能。
下行的电梯抵达，没有犹豫，苏山走入电梯中。
1个楼层而已，几秒钟的时间，等到5楼时，他还可以通过两部电梯显示出来的楼层数字去判断新踏入15楼的人有没有回返。
公寓15楼天台，又出现了新的身影。
年轻男人到处走走看看，寻找每一个可疑的地方。
再寻常不过的天台，没有一丝异样。
走动间，地面上一个又一个的水泊映照出来了他的身影。
一番查找后，找不到一点线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最后他回过身，视线上移，定格在小平房楼顶的水箱上。
既然看得见的地方，找不到任何东西。那么剩下的只有这看不见的地方，水箱之内。
他默默思考，最后还是放弃了打开水箱的这个念头。
午夜0点乘坐电梯到15楼，跟楼顶水箱有什么关系？
包括周围，再普通不过的天台。
也许重要的只是过程，安全抵达，安全离开，不是抵达15楼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