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脚印，两个脚印，三个脚印，陆续浮现的脚印，向前继续延伸。
最开始的脚印，是在雨水打湿的地板上踩踏出的一个裸脚的痕迹。等到靠内一侧时，即使是风裹挟雨水都无法轻易触及的位置时，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通过地面的脚印，可以清晰判断出那个不存在于现实的脚印主人的移动轨迹。
它似乎，在追寻苏山离开的路线。只是没过多久，地面的脚印突然定格，久久未有新的脚印浮现。
时间缓慢消逝，由远到近，最远处的脚印淡去，消失。一步，一步，最后是入门处的脚印。
原本最快消失的应该是这里的脚印才对，毕竟浮现的脚印有先后，入门处也是最容易被雨水打湿的地方，现实所呈现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一幕。
感觉像是，脚印的主人正在倒退，向后的每一步都严丝合缝的踩踏在自己先前所遗留的脚印上，借此将遗留的痕迹所抹除。
“呼，呼，呼。”粗重的呼吸声，伴随大踏步时所发出的脚步声，一同回荡在没有其他人的楼梯上。
短时间的剧烈运动，让苏山的心脏跳得飞快，小腿更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酸楚感。
14楼，13楼，12楼…楼层的快速变化，证明他远离15楼的速度有多快。
仓促间，他还分出一丝心神看见楼梯间的窗户，窗外阴沉一片，但细究之下，没有看见雨水落下。
匆匆一瞥后，他松一口气的同时，脚还是没有停下。
当务之急是尽快远离15楼，离得越远越好。
焉不知窗外不下雨，雨会不会凭空下在公寓中？
望见的天台一幕，留给苏山非常强烈的印象。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是雨，雨中有什么危险，他又是如何触碰到暗藏的规则，从而引发危险。
明显夜晚与白天，没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白天只是相对夜晚安全，不是没有危险。现有的种种线索以及遭遇，都在表明，即使玩家不去完成支线，都很难全身而退，危险随时可能找上门来。
对这点，苏山当然早有心理准备。
这就是高回报背后的高风险，一旦踏入可选游戏，没有后悔药可吃。
8楼。
苏山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间上方，墙面上的淡金色金属贴牌，一个大大的8F出现在上头。
他转而低头，看向手上的腕表，眸光一动。
没有再用跑，跳的方式，苏山用缓慢的步行走下楼梯。
鬼眼的效果：所见即得，在这一刻悄然发动。
右眼眼中的视野，骤然被血色覆盖，醒目的红成了这一刻眼睛中唯一之物。
斟酌片刻，根据现在的时间向后倒推，苏山给出了一个他主观上能够确定的时间。
浓厚的血色，在这一刻退去，露出了其中一块又一块，大小不同的镜子碎片。
每一块镜子碎片大小不同，形状不一，包括镜片中所映照出来的画面都不同。
密密麻麻，如同一颗又一颗的眼珠，凝视苏山的同时，将自身所见的一切展露在他的眼前。
可惜，这一刻的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大概。每个镜片中，所出现的画面都是模糊的一个个色块，只能看见一个大概，再详细一些的根本无法得知。
至少，苏山没办法全都要。
对于鬼眼的使用，不说驾轻就熟，但现在的他绝不是刚得到鬼眼时所知不多的情况。
心念一动，苏山给出了一个更加具体的位置。
无数的碎片，连带它们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在这一刻隐没。转而占据苏山视野的是一团雾蒙蒙，并不清晰的画面。
视野中影影绰绰，雾蒙蒙的阻碍，来自于水。
水自然不像平整光洁的镜面一般，可以清晰映照出所对的事物，尤其是天台的水泊中的水不深，而且不是清澈透亮的那一种。好在有些模糊，只是小瑕疵，并不影响苏山的鬼眼借此看到当初水泊所映照出来的画面。
影像正在晃动，起伏不定，有波纹一点一点向外扩散，最后消弥。
应该是风，风吹过，吹皱了这汪水泊。反正苏山从水泊的视角中，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坠落，导致水泊起了波澜。
他看着这一角天空，耐心等待有人闯入其中。
由于鬼眼只能看，不能够听，所以单以画面来说，更像是一部默剧。没有声音，自然没办法根据声音去判断更多的东西。
这时，雾蒙蒙的画面，突兀的起了一阵光，耀眼的白光，乃至于苏山的右眼视野都被这股白色彻底的占据。
细细一看，纯白的画面中，有丝丝缕缕的红色线条蜿蜒崎岖，蔓延其中。
有若虬结的树根，又像是舒展身体的线虫。
一时之间，苏山竟辨认不出此刻出现在右眼，这颗鬼眼眼中的一幕，到底代表什么。
白与红，又是什么？
他只能够，通过那细小红线的变化，判断出影像处于变化的状态。
直到…闯入其中，出现的棕黑色的圆形小孔。
苏山的右眼瞳孔一缩，强烈的刺痛中，他辨认出来了鬼眼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另一颗眼珠，另一颗属于鬼的…鬼眼！
难怪会有白与红，白色是眼白，红色则是血丝。
通过鬼眼，看到鬼眼，苏山自己难以用什么文字，来形容这一刻心中产生的惊悚感受。
尤其是当视角向后拉远，那一颗只看到局部的鬼眼正在逐渐显露完整形态时，他意识到。
当他透过鬼眼，看到对面时。对面的鬼，正用同样的方式看到他。
他们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水幕隔绝内外。又无比遥远，一个正在8楼向下的楼梯上，还在继续移动，另一个则是在15楼。
已说不清，在空间上究竟是近，还是远。
两者遥遥对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苏山的右眼猛然颤动不止，拉扯着神经，细小的血管，剧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传来，远无止尽。连大脑，都为之出现了空白，心脏更是停跳半拍。
疼！
伴随剧痛，视野中有红色的液体向下垂落，划出了一条条淋漓的鲜红线条。
歪斜的血泪线条，抹去了苏山鬼眼所能看到的部分画面。
温热的血液混合泪水，脱出苏山的眼眶，余势不止，顺着脸颊继续朝下流淌。
他耳畔，传来一声嗡鸣，划破耳膜。
眼中的画面，在这一刻猛的碎裂成为无数零落的碎片。只余下刺眼的鲜红，涂满了每一寸可视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