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净思见她一直未动，连忙上前提醒。
鹿忧回过神来，发现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向了高台，连忙跟随着旁边的僧众一齐起身行礼。
檀迦在禅榻上坐定后，微抬了抬手。
僧人们双手合十，恭敬地跪坐在了蒲团之上。
台下的信众望向他的目光狂热又虔诚，静静地听着他的宣讲。
他先讲了小乘佛法，那声音舒缓凌越，音调清晰顿挫，给人一种娓娓道来之感。
除了一开始有些吵闹的妇人之外，之后便一个个的深入佳境，专心听了起来。
鹿忧前面还能听出他讲的是修行之道，后来便越发听不懂了，可是再怎么听不明白，也只能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蒲团上，将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
半个时辰过后，鹿忧实在是忍不住弯下了腰，她微垂着眸，心中想着今日的抽问，张唇无声地背诵起了自己记住的经文，反复三次，确认没有错误、遗漏……
台上一道清冷的目光突然落下。
鹿忧连忙咬住了下唇，不敢再念，僵直着身子又端正跪坐。
檀迦就好似不经意地扫过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待到他宣讲完毕，便开始了辩经，抽问，僧人们跃跃欲试，都想在今日能得到佛子的点化。
鹿忧抬眸看了眼那些被选中的僧人，个个神情激动，上去时面色狂喜，下来时或疑惑，或苦恼，佛法修习永无止境，怕是又辩出了新的问题。
她硬着头皮听了一会，发现被抽问的佛经都是她未曾听过的，心中难免紧张。
可是看着那些等候的僧人，又觉得今日的抽问不一定会问到她。
所以她虽听不明白，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参禅带着几位僧人过请她，神情肃穆，手中还拿着经书时，鹿忧才愣了愣。
原本以为不会抽问她呢，原来她才是那个压轴大戏啊！
鹿忧有些紧张地站起了身，却因为跪坐太久，腿脚泛着麻意，强忍着站定，朝着檀迦双手合十，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参禅看了眼，翻开经书开始抽问。
当他问第一句时，鹿忧便蹙了蹙眉，随即心中忍不住失笑。
这些不都是她昨日在檀迦那处没有默写出来的吗？若是换了昨日，她定是答不出来的，可刚刚她还在下面默念了三遍，那段经文早已烂熟于心。
鹿忧面色从容的将经文背出。
参禅问：“公主可解其中的深意？”
他问出的这段经文，极为拗口、深奥，许多僧人曾围在一起议论了几天，都解不出其中的意思，她能背出来已经是令周围的僧人刮目相看了。
信众们探究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人群中此起彼伏的私语声。
鹿忧抬眸看了眼高台，不紧不慢地回答他的问题。
檀迦昨日和她讲解过这段经文，她所说的，便是他同自己阐释的意思。
独属于女子的娇软嗓音回荡在周围，语调不急不缓，静默可闻。
“参禅师傅，不知我参悟的可对？”她轻咳了一声，朝他正色问了句。
参禅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随后深思了起来。
他不知这段经文其中的深意，哪里能判断她说的是否正确，只得转身朝着檀迦合掌问：“还请佛子示下。”
檀迦看了她一眼，颔了颔首。
周围的僧人望向她的目光立马就变得赞赏起来，能觉悟出这样的佛法，这位公主在佛寺定是认真修行，有些僧人甚至都欲上前来向她探讨……
这时，高台上的身影动了动，檀迦起身走了下来，信众们不自觉地站到了两旁，为他让开了一条道，屏息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等他走后，信众和僧人们也相继离开。
鹿忧笑了笑。
原来檀迦嘱咐她好好记住那段经文，是知道今日她定会被抽问这段。
如果她背出来了，那寺中的僧人便不会再妄论她跪阶的事，也能堵住外间那些不明原由的信众之口。
他帮她，让她免受了流言蜚语的困扰。
“公主，公主……”
鹿忧闻声侧首，便看见楼兰走了过来。
“楼兰，你怎么过来了？”
楼兰行了个礼，轻声回：“今日是佛子宣讲的日子，所以我便跟着那些百姓一同入寺了。”
今日见公主在僧人的询问下对答如流，她便松了一口气。
鹿忧想了想也是，朝一旁地净思说了句话。
他看了眼，随后点头回避。
楼兰确定人真的离开后，才凑近小声道：“公主，你派奴寻的一些药，已经找到了，只不过，您要寻的一些……还未找全。”
她也不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突然便飞鸽传书要她去寻一些珍稀的药物，这些找来虽然花了不少心力，但是好歹是能找着的。
可公主要寻找的那些毒药，那些都是至毒的东西，难找不说，就算是旁人有，也不敢轻易拿出来。
她不知公主要来做什么，也不敢轻易多问，只想着到时候多派一些人手去寻。
鹿忧点了点头，随后吩咐：“将那些药材全部捐入佛寺。”
她想了想，檀迦的身体需要珍稀的药材温养着，虽然不知道那些能不能帮到他，但至少对身体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原本她是打算将那些金银珠宝也兑了的，捐入佛寺修缮，可是后面传来轻袅要同大昱储君联姻的消息，她想了想，西域远在千里，这些嫁妆还是要给轻袅准备好。
“轻袅可还好？”
楼兰想了想，轻叹一声：“按照公主的意思，奴并未约束二公主的出行，她果真逃婚了。”
鹿忧挑了挑眉，道：“派人暗中跟着，别让她出事。”
“奴明白，不过想必公主也不会出什么事，刚刚在宣讲法会上，奴还看见了她。”
逃婚逃了几天了，连大昱的都城都没迈出去过，还有心思来看宣讲法会，她还真不知该夸二公主什么。
鹿忧闻言失笑了一瞬，没有说话。
楼兰说：“公主放心，奴一定会看好二公主。”
她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消瘦了不少，寺中的僧人不食荤腥，公主屈尊纡贵在此守节，定是吃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