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会给明玉一个什么位份？
至多便是嫔位了。这是四妃的想法。
至多便是妃位了。这是阿哥们的想法。
至多便是贵妃了。这是昨日康熙的想法。
至多…李德全不知道，他却隐约觉得明玉姑娘是有大造化的。
此刻他就在康熙和明玉的身边，耳边康熙的声音缓缓传来，三字落在众人耳里。
李德全还以为自己老了，耳鸣了。
皇，皇额娘？
这一次，连明玉都讶异了一霎，她看向康熙的目光里都透着惊惶。
一，一步登天了？
康熙就想到了吗？康熙没想到，但他也不后悔。
鬼使神差地说出口，如释重负地垂头看她。
尤其此刻，看到明玉瑟缩了一下，往自己身边靠。众人的审视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本能地靠近着让她安心的存在。
他搂着明玉，更紧了些。是保护的姿态。
众位阿哥们的头脑风暴过得很快，大阿哥率先向明玉行礼问安，八阿哥等紧随其后。太子，是最后一个。
大阿哥的心思也不难猜，明玉是八福晋的妹妹，八阿哥则是和他一起的，那么郭络罗明玉成为皇后，对他来说利大于弊。
唯一的弊端，不过是她生下的孩子便是嫡子，可这样，难受的该是太子才是，而不是他这个长子。
太子难受吗？很难受。可没有用，皇阿玛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郭络罗明玉这样年轻，保不准便有孩子，皇后有子便是嫡子，加上万岁爷的宠爱，自己这个元后嫡子还有什么可贵重的。
但他们虽然在心中觉得不妥，可又如何？
他们的皇阿玛是皇远大于阿玛，哪怕亲近如太子，也不敢对他决定好的事有异议。
此事就此敲定，消息传入四妃宫中，反应各不相同。
有的宫里地面上碎了许多瓷器玉石，有的宫里地面上洒落一地佛珠，有的宫里传来女子怒骂，有的宫里缄默无言浑似无事发生。
她们追随万岁爷这么多年，为其生儿育女，如今居然比不过她郭络罗明玉。她为皇家有什么功劳，凭什么能登上皇后宝座？
太后宫内，这几日很是热闹。她们都想着求一求太后，请皇帝收回成命，后宫浮沉半辈子，却要被一个初入宫闱的小丫头踩在头顶，这滋味属实不好受。
太后爱礼佛，是不问宫务的。可宜妃在太后面前哭得难过，想着宜妃的五阿哥，太后心软了。
宜妃的五阿哥自打出生便送到了自己这里，使人家骨肉分离，太后觉得亏欠了宜妃，故宜妃在太后这里比寻常妃嫔有面子多了。
妃嫔的怨怼太后不愿意理会，可宜妃的哭诉太后却不能当做没看见。
康熙带着明玉去了慈宁宫。
这是太后第一次看见明玉，她是科尔沁出来的妃嫔，最喜欢的是豪爽大方的明朗女子，可康熙宫里越来越多的都是柔情小意的娇娇淑女，而明玉却和她们不一样。
太后一见明玉，便看出来了。想着先了解一番，太后和明玉温柔地说了些话，这是个很活泼的姑娘，会骑马，会舞鞭，明玉的眼睛亮亮地，太后也被感染了，她也好想在科尔沁的大草原上跑马。
可她是大清的太后，她脱不下这一身旗装了。
但太后没忘记宜妃的话，她让嬷嬷带明玉去选些自己的首饰布匹。
她要问一问皇帝。
“明玉是个好孩子。”太后说道，“可皇上给她皇后之位，难以服众啊！”
康熙转动着手中的扳指，他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朕知道。她无子嗣，无资历，后妃之中比她更合适的比比皆是。”
太后微微点头。
“可皇额娘，他们都不是朕想要的皇后。”康熙看着自己的这位养母，她很少过问自己的事，这一次若不是膝下五阿哥的生母宜妃来哭诉，恐怕她还是不会理会。
“赫舍里氏、钮祜禄氏家世显赫，这是朕为了稳固前朝”
“佟佳氏，是朕为了冲喜，想要救表妹一命。”
康熙抬头，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权衡过后的决定。”
太后点了点头，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对前朝对后宫都是有益。”康熙抿了抿唇，说道，“唯独没有朕。”
“朕如今子嗣已丰，也算得半个明君，皇额娘请容玄烨放肆一回吧。”
太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皇帝对她总是尊敬却不亲近，这似乎是头一遭这样对她说话。她想起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仍在的时候，时常插手后宫诸事，若是今日太皇太后仍在，会怎么说呢？
“你忘了你的父皇了吗？”太后沉声说道。
康熙心头一震，而后便忍不住看向明玉离去的方向。
“皇额娘，朕不是父皇。”
“明玉也不会是董鄂妃。”
太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她果然还是不乐意管着后宫的事，皇帝要如何便如何吧，她不是太皇太后，她向来懒得管这些。
至于宜妃，随她去吧。明玉她瞧着是个好孩子，想来不会太为难她们的。
她们有子有女的，无宠也能度日了。
这是康熙年间了，顺治年的老故事，是过时了。
这厢太后皇帝打着口头上的机锋，这厢明玉在珠宝首饰的海洋中遨游。太后的好东西真的好多呀，而且大方极了，因为太后礼佛，寻常无人敢叨扰，所以这些东西只给养在身边的阿哥和公主得了，但终究还有好多。
倒是便宜了明玉。
她喜滋滋地谢过了太后，面上的欢乐不似作假，太后瞧着也高兴，除却那些，她是蛮喜欢明玉的。
康熙见明玉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了。可想起了方才太后的问话，他又忍不住去想。
回到乾清宫，二人坐在榻上。
“万岁爷在想什么？”明玉好奇问道，她手上盘着碧绿的翡翠珠链，水色极好，是从太后娘娘那里得来的。
康熙看了一眼明玉，敲了敲她的额头，又把她揽到怀中，故意逗她道，“在想明玉坐不坐的好这个皇后的位置啊。”
“朕看还是算了，贵妃也是比宜妃高一级的。”
明玉推了推康熙，小手胡乱按了按，把刚才盘在手上的翡翠珠链拿在手中，打在了他身上，也不疼。
“万岁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能失信于众人的。”
康熙抓住了明玉手中的翡翠珠链，目光游离在明玉的身上，而后他低沉地笑了笑，明玉颤了颤。
总感觉这笑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