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看见她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地握成拳，似乎是在努力承受着这份不该由她承受的屈辱。
其实，若说官阶，徐婉清的父亲还不如苏倾辞的父亲。
苏倾辞的父亲苏松齐是正一品丞相，而徐婉清的父亲只是从一品太子太师。
虽然官阶只低半级，但是太子太师是没有实权的，只是有着教导和辅佐之职。
而丞相之位，权力更大，实权也更多。
按理来说，徐婉清是不该这样对苏倾辞的。
但谁让全京城的世家子弟贵女们都知道，苏倾辞只是个不受宠的女儿呢？
即便今日她们刁难了她，她又能怎样，难不成回家向苏松齐告状吗？
她们知道，她没人撑腰，所以才会这样对她。
那是陆唤第一次，想要为一个人撑腰。
其实，他同徐婉清也没有多么熟稔，只是因着她父亲是他老师的缘故，这些年来，陆唤也常来府中拜访徐连云，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徐婉清。
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陆唤也只是把徐婉清当做一个刁蛮任性的妹妹罢了，即便有些时候知道她的缺点和错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同她计较什么。
这次，竟然由心而生出一股子厌烦之意来。
陆唤的贺礼一送出手，旁人必会拿他和苏倾辞所送的贺礼来做比较，这样或许会伤了她的心，让她感觉到屈辱和难受。
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本他只需把贺礼全部转交给管家，让其登记入库便好，可看见她们那群人围在一起奚落她，他心里便有些难受。
所以才会在贺礼里面随便拿了一物，想要过去为她解围。
因为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他不演这么一趟，不转移走她们的视线和注意力，苏倾辞这一天，怕是都会沦为她们取笑的玩意和笑柄。
不过……陆唤淡淡的自嘲一笑，自己竟然有这样多管闲事的一天。
……
宴席上，男女分席而坐，陆唤也见到了苏倾辞的父亲苏松齐。
此人能力是有，但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整场宴席上同太子党派等人推杯换盏，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席间，太子偶然提到了苏倾辞，苏松齐便像只狡猾的狐狸推销商品一般，开始吹嘘起了自己的女儿，如何听话懂事，如何孝顺能干。
言语间，还一直想把苏倾辞引荐给太子见见。
太子那个好色之徒，对于苏松齐这样的举动，自是乐见其成。
陆唤执起一杯酒，留意着他们说的话，嘴角露着微嘲的弧度。
心想，看来……苏松齐这老狐狸是打算卖女了。
怪不得陆广那么讨厌他，换了他，也一样讨厌。
……
这一天，他喝的稍稍有点多了，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将军府。
他先是召来钟仓，要他分别派人盯紧苏府和太子府，尤其让人留意苏松齐和太子的举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禀报他。
钟仓退下以后，廖妈妈又带着人来了。
或许是时间上不太凑巧，正好碰上了他不太清醒的时候，陆唤竟做了一件让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廖妈妈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小女使，她们手中各捧着些帕子香囊，脂粉、香膏之物。
小女使们将东西放下就出去了，陆唤挑挑拣拣后，拿起其中一方手帕。
眼神微眯，问道，“这些都是她做的？”
廖妈妈回禀道，“应当是同身边的女使下人们一起做的，半月时间，若是独自一人做这些东西，怕是累的够呛。”
陆唤点了点头，“她做这些既是为了换些体己银子来用，在银钱上，你也可大方些，便是多给一些给她，也无妨。”
“只是不要引起她起疑便好。”
廖妈妈，“是，奴婢知晓了。”
陆唤捏着帕子，沉默了半晌，或许那一刻他自己都不清醒了，竟然说了句让廖妈妈十分惊诧的话语。
“这样，你亲自挑选几匹好的大红色绸缎过去，要婚庆时节用的那种。”
“你就同她说，过几个月亲戚家要办喜事，觉得她绣工好，花样子也新巧，让她绣块喜帕，再绣一方红盖头。”
陆唤又慎重的嘱咐道，“让她亲自绣，不许别人插手和帮忙。”
“你再告诉她，银钱不是问题，也不必赶时间，一切只要最好的。”
廖妈妈愣了片刻，随即问道，“为何要绣喜帕和红盖头？可是公子有什么故旧好友之类的要办喜事，需不需要奴婢去安排一下？”
陆唤摆摆手，然后将选中的那方手帕，塞进了自己袖口里，“不必，照我的话去做便是。”
廖妈妈懵懵懂懂的应了，心里却是有些震撼，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
……
前些日子她去成衣铺子给陆唤定做新衣裳，正巧碰见苏倾辞带着侍女在隔壁铺子卖自己做的手帕香囊等物。
听说是手头紧，想看看能否换些银钱，给她母亲抓药治病。
廖妈妈虽觉得她可怜，可自己到底也只是个奴婢，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大善人，遂唏嘘着走了。
回到了将军府里，同别的小女使们多嘴了几句，谁知被路过的陆唤听见这事，他竟这样上了心。
当即吩咐廖妈妈带着小女使再跑一趟，去了那街上，把苏倾辞的帕子香囊等物都买了下来。
顺便还告诉她，只要她还有，她们都会买下来。
苏倾辞忙问了句，是哪家府上的妈妈，竟然这样大方，想请廖妈妈吃顿便饭，也好谢谢她。
廖妈妈笑着推拒了，也没有告诉苏倾辞她是陆将军府上，陆唤的奶嬷嬷。
苏倾辞虽觉奇怪，但有这等好事，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以后就没人再买她的东西了。
廖妈妈在心中盘点起陆唤最近的异常举动，还有对这苏姓女子的关切和照顾，觉得他应该是心里有人了。
只是，他自己还未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只以为自己是普通的怜悯罢了。
……
而后来，他们大婚时穿的婚服等物都是陆唤亲自准备的，没有让苏倾辞操心，一应等物都准备好，送到了苏府，到了她的手里。
而当初苏倾辞亲手绣的盖头和喜帕，这次，也一并用在了她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