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出戏也不过是两刻钟时间，但一直到结束观看的黔首越来越多，前排自发的蹲下来也不觉得腿麻，一直到散场，还念念不舍，询问着后面还演不演，生出一股还是他们老秦人幸福。
李斯他们自然看到黔首们的表情，很容易猜到他们的想法，暗自佩服神使的手段，可真是一举多得。
趁着这个机会，攸安培训出来的人开始宣传，他们也不着急走，可比一次性宣传效果来得好得多。
攸安和扶苏瞧着百戏团第一回表演顺利结束，准备打道回府便撞见嬴政一行人，她确实没料到始皇陛下居然也来看热闹，和他的人设不符合啊。
嬴政可不知道她在心里寻思他什么，“神使安排的这一出好戏确实精彩，劳烦神使费心了。”
嬴政本来就知晓她的用意，但经过今日亲眼所见，还是低估了这一出戏的作用。
他敏感察觉到，这出戏剧可以叫黔首们生出一种认同感，也能叫他们以秦人的身份“自傲”。
攸安本来只是想宣传宣传得到正面的情绪值，但谁想到越改编，得到的效果越出人意料，“陛下也很有改编的天赋。”
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能和嬴政讨论剧本呢？
嬴政面色严肃，周边早就被清场，攸安疑惑，这一副要谈大事的架势怎么回事？
外面没有椅子给坐，攸安只能入乡随俗坐下来，糊里糊涂的加入大秦高层会议，她完全不想掺和进来，玩不转这个脑子。
随行的还有王绾、李斯、隗状、冯劫，不是左右两位丞相，就是李斯这个未来丞相，还有冯劫这位御史大夫，连扶苏在这张桌上都勉强，攸安很不想趟浑水。
王绾率先开口，“陛下，燕、齐、荆地远，请立诸公子，封王以镇守天下。”
李斯眼神犀利，这件事是他和王绾所争，不管是实现心中主张，还是官途，王绾都不能挡在他前面，“王丞相此话差矣，周天子分封，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陛下雄才伟略，大秦几代人的努力取而代之。天下面前，父子兄弟有何情面？”
攸安静静听着，果然是这个问题，因为知道结果，所以比起旁边或多或少有情绪的几人，攸安的神情，过分不放在心上。
嬴政注意到她的表情，也没管李斯和王绾的争锋相对，“神使觉得分封和郡县，谁更好？”
攸安愣了下，你们父子俩还真把她当成顾问。
她知道结果，但不打算干预，嬴政并不是一个需要旁人推着走的帝王，有他的主张，所以她只是笑笑，目光透露着一股了然，“陛下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
若不是他支持，李斯如何和王绾撕得起来？
听见她的话，李斯一脸惊喜，王绾便沉落下来，瞧得攸安都心酸。
人家真不是老古板，也不是要回到周天子时代，指出来的问题确确实实存在，现在天下黔首未归心，朝廷对于偏远地区的控制力确实不足，在选择其他人都无法安心的情况，选择和大秦命运连接在一块的亲缘更加可靠。
这点无可厚非。
只不过，比起日后头疼收回诸侯权力，嬴政更喜欢一鼓作气。
他不是一个喜欢把问题留给后人的帝王。
或者说，他也不信任所谓的亲缘，他自然压得住诸侯，但大秦的下一代就一定能压得住吗？
嬴政展露点点笑容，看得攸安顿感神奇，他居然会笑欸。
“神使做事不见章法，但却难得的合乎我心意。”明明做事瞧着很不靠谱，但基本上都不会叫他反感或者生气，顶多是瞠目结舌一下。
攸安笑得更加灿烂，“那说明我和陛下有缘。”
她看了眼王绾，其实他说的很对，秦朝后期不就是慢慢的脱离掌控了嘛，哪怕是嬴政，临近生命的终点，到底是叫掌控力渐失，兰池刺杀就发生在咸阳城内，受此次事件影响，关中米价也由每石64钱飞涨到1600钱。
这都是失控啊。
“不过，王丞相说得并不是毫无道理，大秦一统天下，但我也听闻不少六国遗人蠢蠢欲动。在陛下眼皮下自然不敢擅自动手，但越是远离，他们越是会搅动池水，王丞相看得很清。”
所以老头别那么沮丧，一副立马辞官给李斯让位的倒霉样啦。
扶苏听得尴尬，只能说神使说好话的水平有限，明明回咸阳前才经历一场眼皮子底下的刺杀，这么一通吹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故意讽刺。
他小心瞧了一眼他父王，果然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但眼中没有生气，只是无奈而已，想必也是知晓神使说话欠妥的性子。
王绾意外神使还会帮他说话，还是忍不住道：“多谢神使。陛下，臣明白陛下的宏图大略，也不是看不到郡县的优点，可大秦此刻民心不稳，图稳才可长远。”
李斯愤怒道：“王丞相，我向来敬您是大秦的老臣，多年来为大秦立下无数功劳，可你怎敢诅咒大秦国运？”
攸安一脸懵，和六合在脑袋里思索了一阵才听出来他们的话中话，一人一统都很茫然，如此敏感的吗？
王绾现在就是完全没将李斯放在眼里，倒不是说他轻视他，只不过更像是趁着有机会，将他对大秦的担忧和建议一股脑的说出来。
既然攸安都察觉到王绾的用意，嬴政更加察觉到，之前王绾和李斯争论制度他没生气，但此刻却是隐隐动怒了。
“王丞相这是不愿意再为朕效力了？”
淡淡的语气，不怒自威，攸安发现李斯一下子神奇的不掺和进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王绾丝毫无惧，“不是臣不愿意再为大秦效力，而是臣无法再为大秦效力。天下人才辈出，大秦朝廷更是人才济济，少一个老臣，并不会耽误大秦。”
郡县和分封岂止是他和李斯之争？
朝堂之上那些宗亲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此刻既然已经有了定论，他不下去李斯如何上位？
李斯不上位，又如何保证底下的人听从朝廷的命令？
有人不愿意郡县实行，自然就会有人从中作梗，一个廷尉，还是不够。
最后，攸安瞧着王绾恨不得立马辞官，嬴政反正就是不允许，李斯的表情同样精彩，一场大戏比百戏团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