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蕊蹲在地板，默不作声，雪白的脖颈弯成一道白日的月牙，黑发从两颊而下，像夜的幕布，细长的手指按在泰罗胸前的能量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暗屡屡揉过女孩的头，下意识与冰凉顺滑的发丝纠缠，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几乎要从指尖溢出，淋湿她。
他也不知道，高高兴兴的，干嘛要说些不高兴的事。
但既然说了，也没法收回。
他撕开旧痂，任她观看里面破烂腐败的血肉，这么坦诚，要一个真诚的、不骗人的答复，应该也不过分吧。
……
“哇，是泰罗奥特曼，妈，我要！我也要！”
半大的男孩拽着亲妈猪崽似的冲过来，被拧了耳朵，疼得咧嘴，依旧一副栓不住的死样子。
林青蕊扶着机器站起，闪身让开，目光落在黎暗的开衫扣子，很轻地说了一句。
黎暗没听清，弯腰凑近。
她拍拍他的肩膀，像个长辈一样宽慰，“没关系，我有的是钱，不会因为钱就甩了你。”
“……那会因为别的甩我么？”
林青蕊撇过头。
黎暗把她的脑袋扳正，拇指揩过女孩微嘟的腮帮，喉结上下一滚，“看着我的眼睛说。”
她闷着，嘴巴抿成一条线。
像条生气的小金鱼。
黎暗挑眉，捏住女孩的脸，使了点劲，“说话。”
“你怎么像个怨妇一样。”林青蕊叹口气，很没意思地说道：“才处几天啊就在这刑讯逼供了，你跟其他女人好的时候，难道想的就是一辈子不分手，不是的吧，暗哥。”
黎暗，“……”
林青蕊伸手也捏住黎暗的脸，更使劲，把肉都掐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生的伎俩，追女孩子，一天天的，不是装逼就是卖惨。对不起你的又不是我，谁伤害你了，你找谁去，关我屁事啊。”
黎暗，“……”
“以为装成小可怜我就会可怜你了……嘶，松不松手？”
“……你先松。”
“信不信老娘给你一脚。”
“哦，怕死了。”
“断子绝孙脚，你想好了。”林青蕊垂眸，冰冷的视线沿着衬衣领口一直来到下摆，即将锁定目标，让某人鸡飞蛋打。
黎暗往后退到安全距离，继续掐她。
林青蕊挑眉，真的要生气了。
他好像就是要惹她生气，唇角一勾，张嘴伸舌，垂眸舔了一下女孩狠狠掐在脸颊，如同钢筋般牢固的小手。
她猛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浑身抖了一下，但依旧没松开手。
黎暗脸都肿了，含着口水弱道：“你先松……再不松手，舔死你哦。”
“你舌头怎么这么长！”
“……为了舔你啊，蕊宝。”
“闭嘴。”
她终于收手，掏出湿纸巾裹住手背疯狂揉搓。
黎暗狭着眼睛，嘴角向下，很不爽的样子。左脑在说：掐死她算了，没见过这么可恶的女人。右脑又说：什么可恶，明明是可爱，你看她嫌弃你的样子多迷人！
男生捂着脸蹲下，眼角还有点隐约的泪光。几个小孩躲在机器后面指指点点，笑成一个个烂番茄。
真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他说：“你就是诚心玩我，老子不玩了，分手。”
林青蕊脖子一梗，皱眉道：“说实话也有错？”
他撇过脖子，昂起下巴，“你把我脸都掐肿了，这又怎么说？一点都不心疼人就算了，还下死手打人，这日子没法过了，分手。”
林青蕊的脑袋逐渐大了起来。
她没跟人谈过，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绪不稳定的对象，憋半天，憋出一句，“黎暗，你是提早进入更年期了吗？”
他冷冷望来，冷冷掀起嘴角，冷笑一声。
“是啊。”
林青蕊抿紧唇，僵站。
许久，黎暗仰头阴阳怪气提醒：“别站了，我可不是那种过一会儿就会自己想通的笨蛋，你不哄我，我们就这样了。”
女孩背着手，搓搓脚。
砖红色的高帮帆布鞋一点点靠近，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黎暗的板鞋，发现他没拒绝后，整个人便得寸进尺站过去，伸手揉他脑袋。
说实话，不好揉。
因为有发胶，刺棱棱的，怪扎手。
……但是谁让她除了哄狗也没别的经验呢。
黎暗埋着脑袋，拍她小腿，没好气道：“挡着我了，让开。”
“不让。”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们还不熟嘛。”
“要多久才算熟？”
“七八年吧。”
“……你怎么不说七八十年？”
“怕你入土了。”
“林青蕊。”他连名带姓喊她，琥珀色的眼眸掩着点得意，“有你这么哄人的吗？”
“我又没做错，肯哄就不错了。”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别人听到，“黎暗，起来啦，你蹲在地上好多人都在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没欺负我？”
“讲点道理，不要无理取闹。”
“……分手！”
“除了这句不会别的是吧？”林青蕊咬牙踢了他一脚，“分吧，烦死了。”
黎暗脸色刷白，双手一勒，抱住她的脚，整颗脑袋顺势依偎过去难受地蹭了蹭，声音又哑又委屈，“宝宝……”
林青蕊一震。
那种感觉又来了。
图图做错事挨揍的时候会用屁股坐她的脚，然后没脸没皮倒过来，蹭她一腿杂色狗毛，撵也撵不开……怎么黎暗这个用两条腿走路的东西也这样啊。
酥麻的痒汇到血管。
林青蕊一震，鬼使神差捏住黎暗微红的耳朵，轻轻拨了拨，“怎么像条赖皮狗啊，黎暗，人家都说你是道上的少爷，背景很深，惹不得，你能不能有点少爷的样子？”
“……我不是。”
黎暗爬起来小声道：“谁爱是谁是。”
林青蕊的视线从低到高，见他漂亮的脸果然肿得不像样，就连嘴唇好像都扯出点血来，顿时有点过意不去。
“真的很疼？”
“嗯。”黎暗点头，“没看到连说话都有点豁么？你舍得这么揍周朝？”
那必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周朝也从来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啊。
林青蕊不答，答案却全写在脸上。
黎暗的怨气又上来了，堵在胸口闷闷的，但他也不敢再吵，怕林青蕊真的答应分手。
男生眉压着眼，眼盯着鼻，整个人气压变得很低，就连神情都是木的。
他取下夹在耳朵的烟，摁打火机。
火亮起，烟却没点着，因为林青蕊突然垫脚拉低他，垂眸在红肿的脸颊轻轻呵气，像骗小孩一样说话，“呼呼就不痛了。”
黎暗薄翘的唇从惨白变回粉红，渐渐充满血色。
眉间的阴翳一扫，只剩漫卷的欢喜。
他叼着烟，杵着膝盖蹲低，含混道：“林青蕊，你可真行啊……别光呼脸，也呼呼嘴，嘴最痛。”
她盯着他，眼神又变得凶巴巴。
黎暗低低笑起来，扯到嘴皮，又疼得皱眉，他啯紧腮帮将血腥味吞进肚子，用力抱紧她胡乱揉两把，闷道：“臭蕊宝。”
林青蕊翻了个白眼。
埋在他怀里，悄悄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