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四年，正月十二，晴空万里。
鸡鸣时分，顾家村的人挤在砖厂，紧张期盼的等待开工吉时。
大家都经历过一次造纸厂开业大典，还算绷得住，只相互小声的嘀咕说着话。
顾家来的不算早。
“老七，大家伙都到了，该动手了不？”
顾老二代表乡亲们说话，“昨天做的胚砖都整到空地上了，现在搬进去？”
顾老七低头看小宝。
顾小宝点头，“先把胚砖都装好，照着顺序摆放。”摆放的方式，昨天她就示范过。
从下往上一排排的垒好，中间要留空隙。
顾老二一呦呵，年轻小伙子们撸了袖子，有用簸箕挑砖的，有徒手搬砖的……
热火朝天。
顾带妹觉得好玩，也溜去帮忙搬砖，被顾二郎拧回来，绷着脸让他老实待着，今天要是敢惹事，他就十天别想吃鸡腿。
顾带妹忍了。
不让搬砖，只能找小伙伴们玩耍。
李瑜酒站在空地角落的树边上，顾家村人人脸上都是对生活的热情，对未来的憧憬。
他深有感触。
刀疤头领着他的兄弟们，帮衬着搬砖。人多，速度快。顾小宝只觉得她坐在石头上打了个屯的功夫，昨天他们做的胚砖都给搬到了灶窑里。
东边太阳山下，朝霞红遍天。
近百双眼睛盯着山和阳光相接的水平线上，时不时的有紧张的询问声，“看到光了没有？看到了没有？”
“能起火了吗？”
“我瞧着太阳升上来了，赶紧起火吧。”
“都甭吵吵，顾丫头说那是朝霞，还没看到太阳……都等着。”
顾小宝眼皮抽，没在听吵闹的声音，看着东边山头，说实话，她也是有一丢丢紧张的。
太阳露出山头一角，顾小宝大喊，“点火，点火……”
顾爷爷，“点火。”
周遭瞬间人声鼎沸，“点火了，点火了，快快快，吉时到开工大吉。”
噼里啪啦！
细碎的火星在引火柴上爆出响声，点火重任的顾大朗看着燃起来的火势，悄悄松了口气。
“跟外头说，点上了。”
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传，砖厂外头的空地上，又响起一阵暴烈的欢呼声。
没有鞭炮礼花。
全村民的民意，是最好的开工典礼。
顾小宝微微一笑。
***
造纸厂砖厂，都是顾家村的，对于这个朝代的律法，顾小宝完全就是个黑瞎子。
她找上土豪。
李瑜酒觉得这个说法很新鲜，“厂里的法人？你仔细同我说说。”
顾小宝，“……就是明面上需要对外负责的人，这个厂的任何大小事务，都需要经过这个法人来接洽和处理。唔……就比如说，一个铺子，它的归属人是买它的人，就是铺子老板。公司法人，明面上就相当于这个铺子老板。”
实际上，股东可以是法人，但法人不一定是股东。
李瑜酒很快明白其中关键，“你想我当这个法人？”
顾小宝咧嘴。
“我想你当顾家村的法人。”
李瑜酒眉心微动。
顾小宝笑眯眯的诱惑，“我给你的图纸，仅仅是冰山一角。到时候，顾家村会处在什么位置上，你肯定比我有远见。我需要有震慑力的人坐镇。目前你是最好的人选。”
李瑜酒沉了脸，“以后有比我合适的，你就换了我？”
顾小宝装傻。
这是必须的啊，你都护不住顾家村了，还留着你过年吗？她不为自己想，也得想想顾家人，整个顾家村。
“说啥呢，土豪你要有自信哈。”
李瑜酒冷笑，“明日我便去上文书。”他看眼高兴得眼睛发亮的丫头，“我可信，你不信我。”
顾小宝更无辜了，不信你能跟你一起干大事？
李瑜酒嗤之以鼻，但没揭穿她的小心思。
烧一次成品砖，大概得一天左右。顾小宝没在砖厂等，跟土豪谈完事情后，她打算去后山。
找果树苗，刻不容缓。
顾小宝跟顾奶奶说了一声，抱着小猫咪就跑了。
顾奶奶赶紧去砖厂把做胚砖的二儿子喊来，“你快去，宝丫头又跑去后山了，这丫头真是要吓坏人，就得给她个教训。”
顾二郎，“娘你舍不得。”
顾奶奶恨恨的锤他手臂，“都是你惯的，杵着干啥，赶紧找人去。”
顾二郎将手上的活给刀疤头几个，没收拾就去了后山。他脚程快，在进山口的坡道上，追上了他闺女。
顾小宝惊喜，“爹你咋来了？”
顾二郎绷不住脸，笑呵呵的牵着她的手，“你奶让我来的。宝，你奶说要让你吃教训，太野了。”
顾小宝咯咯笑，“奶才舍不得。”
顾二郎也跟着笑，但是他想不明白，“咱家里还许多肉，咋又上山了？”不说在院子里风干要做的熏肉，就他们藏在地窖的那些，也还能吃上两个月的。
“我找果树苗。”快速的将水果名字报了一遍。
“那该把你大伯喊来一起挖。”
“我们先踩点，我得找果核回去自己培育。”万里国林，需要的苗那是得多少？只在山上挖树苗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培育大量的果苗。
板栗野草莓黄梨这些他们都吃过，很容易就找到树苗。现在还是正月，换算成新历也才二月中旬，除了常青树，这些树苗都是光秃秃的。
顾小宝做了记号，继续往深山走。
“板栗烂掉了好多，好可惜。”
板栗壳都是黑色的，针都不扎人，掰出来的板栗也不能吃。父女两弄了几个就放弃了。顾小宝后悔的心抽抽，去年十月的时候，她只来山里摘过一次板栗，后面就没来了，全给浪费了。
顾二郎笨拙的安慰她，“等今年能吃了，爹都给你摘干净。”
大部分的草都干枯了，顾二郎走在前头，把干枯的草踩到地上，有些嫩草还会割人，都得清理到一旁才不会割到小宝。
顾小宝突然停住，转头朝警惕的盯着四周。
“爹，你听到有怪声吗？”
顾二郎把挡路的树枝掰断，回头看她，听了一会才茫然的摇头，“没啥声音啊。”
他又说，“有鸟叫声。”
顾小宝觉得自己汗毛都倒竖起来，徒然冒出来的危险意识让她瞬间提防起来，当机立断拉着顾二郎的手转身就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