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前，姜寻就去关家和关茂叔说了，中午不必在家做饭，尽管过来，一顿吃了算了。
他如今腿已经好多了，现如今拄着拐杖走路不成问题，只是不能使劲儿。姜寻去的时候，就看他站在院子里喂鸡。
关茂起初不肯，忙说自己在家简单吃点算了，不用那么麻烦。姜寻也不着急，留下一句，“关叔就算不来，中午我也加了你的米粮。”
午时姜寻正准备再去一次，便见关茂叔已经过来了。关山洗干净了手，忙把他扶进堂屋。
这顿午饭一群人说说笑笑，吃得热闹异常，酒酣耳热之际，不忘说一些村里的逸闻趣事譬如哪家跟哪家吵架了，谁家纨绔跑去镇上待了好些天没回来，谁家丈夫嫌弃妻子生不出儿子动辄打骂……
吃过饭后，众人在屋里烤了一会儿火，下午关山还有一户要赶着去，便要走。徐子盛按照村里的惯例，给了他和刘屠户各两斤肥瘦相间的猪五花和十文钱，知道他家里种的菜不多，特意给了他一篮子青菜瓜果，都是园子里现采的，新鲜得很。
其他帮忙的则是薛兰芝帮着送了一些猪肉内脏，不过徐子盛照例是给了罗叔、赵婶儿、徐子进每人十文钱。
众人都犹豫着不收，“这…我们也就来帮帮忙，哪有收钱的道理，这钱你快拿回去。”罗叔说完，就把钱往徐子盛怀里推。
“是啊，都是乡里乡亲，哪用得着这么客气。”赵婶道。
徐子进也不收。
“话是这么说，只是这些日子我跟阿寻都不在家，家里的活儿都是娘在做。你们杀年猪的时候，我跟阿寻没帮上忙，这钱你们就收下吧，总不能白白占用你们时间。”徐子盛道。
“那，那我们就收五文吧，多了的你拿回去。”赵婶儿说着数了五文钱出来。
“不用，赵婶儿、罗叔、大哥你们就收着吧，马上过年了，家里都是有小孩子的，买点吃的也行。”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赵婶儿开口，“那好吧，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们。”
虽然两口子面上极力控制，但难掩高兴的心情。原本来帮忙没想到能赚到钱，平日里在家做一整天的活，也难赚几文钱，如今他们两口子帮了半天的忙，就赚了二十文，这忙谁不愿意帮呀。
徐子盛送走了大哥和罗叔。
赵婶儿收了钱没马上走，还是帮着姜寻洗干净了碗筷才回了自家。
回到家，就立马把钱压箱底，嘴里还夸奖徐子盛是个会办事的。
卸成长条的猪肉都摆在长木板上，猪养得不错，肥肉还是挺厚的。徐子盛系上了围裙，按照薛兰芝说的，给肉里里外外抹上盐，放进木桶里，搁干燥的地方腌着。把四个猪腿用钩子挂在厨房的横梁木上。
那边姜寻和薛兰芝也在为灌猪肉肠做准备，姜寻在厨房里把五花肉切成肉丝，然后再拌味儿。薛兰芝在院子里洗猪大肠。在娘俩的配合下，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开始灌肠。
这个天手触摸着肉还是很冷的，两人索性坐到了火塘边，一边取暖一边灌香肠。
虽说活儿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但院子里到处都是血迹，沾在泥土地上不好看，徐芝芝便从火塘里弄了灰，盖在地面上，用铲子把地上搓干净，再把土倒进地里。
四个人各自分工，各干各的，虽然有点忙，但心里总归是收获的喜悦居多。
忙了一个下午，在日落之前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
之前怕柴柴忍不住诱惑，徐子盛把他拴在院子外面桂花树上了，只在吃饭的时候给他放了碗，这会儿要吃晚饭了，他就把柴柴解开，柴柴一溜就跑进了屋里，冲着横梁上的肉叫。
徐子盛给柴柴的碗里盛了肉汤和骨头，都是中午剩的，在锅里热了一下，这顿饭便有了。
“安静，吃肉当然少不了你，别叫了。”
柴柴“呜咽”一声，便跑到角落吃了起来。
今天忙了一天，也没和面卤肉，明天自然是不可能出摊了。
晚上，徐子盛感觉自己一身腥，都腌入味儿了，这个澡他洗了好久，久到姜寻在火塘边坐着昏昏欲睡了。
他向来爱干净，忍这么一天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有些活儿比如做屠户，关山能干，徐子盛就不太干得了。
想到今天徐子盛帮忙时全程紧皱的眉头，姜寻笑出了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徐子盛搞不定的事情。
“笑啥。”徐子盛捏着湿发，换了干净的里衣出来，便听见姜寻的声音。
“没什么。”姜寻摇摇头，“我去换水，你坐着烤。”
知道徐子盛爱干净，姜寻这澡也洗了挺久，用了不少皂角，生怕哪里有味儿被徐子盛闻到了尴尬。
洗完澡他想趁着热水把换下来的衣裳洗了，一把被徐子盛拉进了耳房，“别洗了，反正明日不出摊，睡醒了再说。”
“可是……”
“没有可是，睡觉！”徐子盛发现，不强迫姜寻睡觉他真能干一晚上的活儿。
于是第二天……
姜寻起来看到地上的碎布都懵了，他赶紧拿起昨日的衣裳检查的一番，松了口气，还好别的没有破。
破的只有徐子盛昨日系的围裙，上面应该是沾了猪油和肉屑。
姜寻拿着手里的碎布看着徐子盛，仿佛在说，“我都说了昨天晚上就该洗了。”
徐子盛尴尬挠挠头，看着目光直视始作俑者:趴在角落里故作乖顺的柴柴，狠狠瞪了它一眼，真是个费头子。
转头看着姜寻笑嘻嘻道，“下次我会记得放好的。”
早上的小插曲一过，徐子盛就把木桶洗了还了回去。早饭后照样是去山上捡柴，昨儿一天用了不少柴，后面要出摊的话又没时间上山了，他还掰了不少冬笋回来，炖肉汤的配菜有了。
姜寻则上午在家和徐芝芝一起洗衣服，下午和面卤肉，每天都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
忙完年猪后两人照例是去了镇上，不过事情总是出人意料。
今天刚刚把摊位支好，便有客人来光顾，而且客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徐家小子，这两天怎么没来镇上？害我白跑两回。”老顾客道。
“家里杀猪，要帮忙，叔要几个肉夹馍？”
“给我来三个，几天不吃，想得慌。”
“老板，给我来两个。”
“好嘞。”
“我要四个馍，加卤蛋。”
“成，稍等。”
不一会儿，摊位前就围了一圈人，都是来买肉夹馍的。
忙了一阵子，就熊看着盆里剩不到三十个肉夹馍，和徐子盛对视了一眼，馍好像不够卖。
徐子盛朝他眨了眨眼，“看来今天很快就能回去了。”
等总算做完一拨客人的生意，两人才得了空歇会儿。
姜寻有些纳闷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忽然人又多起来了。”
徐子盛喝了口茶，“谁知道呢，你看那边。”他抬了抬下巴，看向不远处的转角，正是新开肉夹馍摊子所在的方向。
姜寻朝着那边看过去，道，“好像摊子还在，就是人少了些，也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唉呀，你可算来镇上了，我一天不吃你家的馍，就心慌。”说话的就是前些天回回家两个卤蛋的熟客。
“哟，今天就剩这么几个馍了？”
“是呢，今天人好像格外多。”姜寻道。
“那幸好我赶上了，你们今天呀，就该多准备点，这点儿哪够卖呀。”
“这是为何？”姜寻随口问道。
“你们不知道吧，就那家，”他压低声音指了指那边，你们没来那天，他家早上还卖六文，中午就改口要卖八文一个。嘿，真是黑心。”
“后来被人家发现了，他家就开始哭诉，说原先都是亏本卖，挣不了两个钱。你说谁信啊，这年头摆摊不都是为了赚钱吗？还能亏了自己？”
“我那天中午也去买了一个，只是吃了你家的，再吃他家的，这口感实在不能比。他家的卤肉瘦多肥少，吃起来也不够带劲了，大家伙都是有眼睛的。就这，他家还张口就要卖八文一个，自然就没什么人买账了。”
“俗话说，这好坏都是比出来的，这么一对比，肯定还是你家的更好。”
徐子盛听完，总算明白事情的经过了，他不过是耽误了两日，那家就以为他知难而退，原先的价格优惠马上就不存在了，只是这样的做法，难免伤了自家的口碑，做生意还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来比较好。
卖到后来只剩几个了，摊位前还围了一圈客人，眼见轮不到自己，都纷纷怨声载道。
“你们怎么回事儿，这好不容易出摊了，就做这么点儿，这哪够卖的呀？”
“是呀，我一个人就能吃两个，更别提我家几口人了。”
“唉，我家孩子心心念念的要吃，这回买不着，回去了有得闹了。”
“你们下回能不能多做点呀，多赚点钱不好吗？”
“是呀！”
“就是就是！”
徐子盛和姜寻真是有苦难言，只得尽力安抚大家，平息怒火。
”不好意思了各位，实在抱歉，我明天多做些，届时欢迎大家再来买！也可以买点烫面糖饼，也很好吃！”
有几个客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买了些小饼才走，还有之前来买卤汁的，照样又来买。
今儿收摊可太早了，刚到日中时分，摊子就一扫而光了。
徐子盛正弯着腰收拾东西，忽而听到不远处有妇人的声音。
他抬起头，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贼眉鼠目、瘦得像麻杆一样的男子正在小巷中穿梭，身形十分灵巧，后面的人群中有一妇人在追赶，由于体力跟不上，二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她只得向周围人求助，
“来人啊！抓小偷！”
徐子盛眼见那男子在他面前转了个弯换个方向跑，就要消失在街巷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徐子盛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掷了出去。
“呃！”
那男子毫无防备地被打到脚踝，登时摔倒在地上，他只往后看了一眼，一骨碌爬了起来，继续往小巷里钻。
只是因着脚踝的疼痛，速度较之先前慢了许多。
刚转过大街，到了一条小巷，此处往来人不多，他刚放下心来，以为总算跑脱了，却不料右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抓住，反剪在身后，紧接着腿弯一疼，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喉咙发出痛苦的叫声，
“啊！！”
徐子盛一手擒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从他腰间扯下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掂了一下，数目不小。
“跑得还挺快，还想跑？”
男子眼见自己的钱财被别人拿走，奋力挣扎，“你特么谁呀，少多管闲事！”
徐子盛闻言，把他的手往上一扯，只听见关节咔咔一声，
“啊！疼疼疼疼！”
“什么正经营生不做，偏要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大哥，我叫你大哥！算我错了行吗，你行行好，我这是第一回，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回算我的错，这些，这些你都拿去，放我一回行不？”
“不能放！”
未等徐子盛开口，一个拄着拐杖，留着花白胡须的老人走了过来。
周围的人方才听到动静，跟了上来，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那被制住的男子心下一沉，今日怕是不好脱身了。
那老者接着道，“他说的话不可信，这小子是惯犯了，前些天刚顺走了我的荷包，可怜我腿脚不便，追都追不上。”
“我知道他，他叫麻三，这小子专挑老弱妇孺下手，有不少人吃过他的亏！”又有人应和道。
“啧啧，就说最近镇上怎么那么多人丢东西，真不干人事。”
一群人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说要把他送进官府，登时吓得麻三冷汗连连。
“子盛！”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徐子盛转过头，发现姜寻扶着刚才在后面追着麻三的妇人来了。
徐子盛把荷包递给了她，妇人向他行了个礼以示感谢，“多谢小兄弟，这要不是你，我今日怕是要破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