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空气格外闷热，室内两台风扇呼呼吹着，外面黑云密布，南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下雨了，这天是风雨欲来的预兆。
考数学时吴浩杰眼皮突突直跳，他提前交了卷，刚出考场拿手机看了眼，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吴凌凇打来的。
他走到连接高三教学楼的走廊上把电话拨了回去。
吴凌凇以往都不想接他电话，要放上等到快挂了才犹犹豫豫接起，但这次接得很快。
“儿子啊，考完试了吗？”
“没考完还能打你电话？”这不废话。
吴凌凇习惯了自家儿子的语气，今天不跟他说多的，直接进入主题：“你小姨今天生日，你既然考完试了，就回家跟我一起去你小姨家给你小姨过生日。”
“老凇，你就是想去看我妈吧，给小姨过生日不过是个借口。”
被他一语道破，吴凌凇也不尴尬，还嘴硬说：“瞎说，你小姨过生日我能不去吗，这跟你妈什么关系，你赶紧的，不然到北岸那边天都黑了。”
吴浩杰仰头看了眼五楼的第一考场所在位置，“马上回来了，先挂电话，我给甄诚发条消息。”
电话挂断后吴浩杰点进了和甄诚的聊天页面，发了条消息给他，转回去拿了书包挂肩上往外走。
在校门口和一个中年妇女擦肩而过，没有留意对方，径自朝着自家小车去。
车刚开走，大雨随后倾盆落下。
五楼第一考场上走了不少学生，季遇抬头往对面窗外看了眼，蹙了下眉。
他和边珂好像没带伞。
这么一看就发起了呆，直到监考老师清嗓子的声音传来，季遇才回过神，低下头去把最后一个步骤写完。
楼下边珂也在为没带伞的事忧愁，交了试卷出考场后出去在书包里翻了翻，还真没有。
把书包挂上肩就要往楼上去时，忽然被人叫住，转头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
女人体态臃肿，走两步路过来就气喘吁吁，手里提着滴答滴答滴水的雨伞过来问：“小伙子，你是哪班的啊？”
边珂愣了下，回：“阿姨，我是物化地1班的。”
女人想了下，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笑来，又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甄诚的人啊？”
“啊……认识。”可不就是同班同学。
听到他说认识，一路问过来的女人脸上挂上喜悦，“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啊？”
“知道的阿姨，您是……”
“哦，我是甄诚他妈，这孩子已经半年没回家了，跟我说在外面租房子，过得好得很，我之前还找过他几次，后来这小子直接搬走了，也不跟他姐和我说一声，你说这像什么话嘛。”
女人手在半空挥舞，说得激动时就“啪”一声拍在一起，边珂默默后退了些，点点头，“嗯，那确实不太像话。”
“他不孝顺，不把我这个妈当回事，这天底下哪有母亲不挂念自家儿子的，我天天念着他，就是没有得到他一句好话，哎，今天抽空过来学校找他，看看他近况怎么样，我那工钱都要被扣一大半，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不让人省心嘛。”
“……嗯，那确实不叫人省心。”
“你是和他一个班的吗？小伙子长得挺俊呐，比甄诚那畜……那小子帅多了。”
“是的阿姨，我和甄诚一个班的，长得怎么样，那不得看父母的基因怎么样呐。”
虽然甄诚肯定没他帅的，但这小子也好歹是吴浩杰看上的人，也算看得过去，倒是他这母亲……
他和他妈真是没哪里像的。
不像也好，不然吴浩杰就看不上了。
趁着还没考试结束，边珂把人带到了五楼，甄诚他妈是真的能说，边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要时不时地随声附和一两句。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季遇和甄诚从教室出来，雨越下越大，走廊上都淋湿了不少。
季遇被雨泼了几滴，往过道里靠去，“甄诚，没带伞。”
“我带了……”甄诚想到边珂，顿了下，“只有一把。”
季遇把他拉过来些，“那我和边珂淋雨，你撑伞，不要淋到伤口了。”
甄诚想说自己撑伞去超市买两把伞过来再一起走，话还未出口，黄小玉突然从旁边架空走廊上冲过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甄诚耳朵嗡鸣，头脑空白一片，仿佛过了很久，才有了痛觉。
但这痛觉也不过如此。
季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看到甄诚突然偏了脸，巴掌声高过雨声。
“我艹！”边珂跑过来把黄小玉拉开，“你怎么能打人呢，说好的来看看他的近况呢？！”
“我打我儿子关你什么事？我是他妈，他不听话我还不能打他了？”
黄小玉还想动手，被季遇一把推开，穿得破旧的鞋在地上踩滑险些摔倒，边珂忙把人扶住，又把人拉远了些。
她挣扎不过，趁着人多，干脆大喊大叫撒起泼来：“都来看看呐，你们学生打人咯！合起伙来打我一个妇女，谁来管管这些学生，你们老师呢，校长呢，我要投诉你们学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五中就是烂学校……”
季遇把甄诚拉到身旁，边珂被吵得脑壳疼，但人是他带上来的，艹！
“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甄诚这个贱人是我儿子，我打他骂他用得着你们管？他爸为了给他交学费，天天到工地干活，回来喝了酒打他一下他就要记恨一辈子，他爸摔楼梯死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推的呢，他爸刚下葬就跑回城里了，还想跟我断绝母子关系，让我不要管他，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不管他谁来管？天底下的母亲谁有我惨，遇到了这么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这辈子生下这样的儿子呜呜呜……”
黄小玉眼泪哗哗落下，活像是甄诚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要不是地上有水，她非要坐下来拍大腿叫苦连天不可。
甄诚攥着手，指甲陷入了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看着疯闹的黄小玉，心里竟然能做到无波无澜。
但在其他人看来，他现在眼角发红，似在隐忍着什么，落寞又忧伤。
黄小玉头发凌乱，抹去眼角泪水，又指着他鼻子骂。
五楼上没走的学生都聚了过来，楼下听到声音的也上来了，一时间走廊上挤满了人。
甄诚这个名字全校就没有人不知道的，都知道他是之前伪装成学渣，后来不装了，把万年第一侯均给挤了下去。
但他为什么伪装成学渣，谁都不知道，现在看到这一幕，大概都猜到了原因。
“他妈怎么是这样的人，闹事都闹到学校来了，五中什么人都放进来的这个做法什么时候能改改。”
“可真是会埋没人才的好妈妈。”
“还打他记恨一辈子，要是我爸敢打我，我关他门外去，让我妈跟他离婚，不离我就离家出走，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谁知道被打多少次了。”
“学霸也太可怜了，怎么摊上这样的父母……”
“就是啊，我看他生在他们家才是造了孽。”
“……”
周围同学窃窃私语，黄小玉骂声也越来越大，季遇眉头蹙成了一团，突然想起吴浩杰来，转头发消息让他上来骂骂这个人。
他骂不过，骂人的本事以后还要多学学，黄小玉骂得太大声、太脏，他话都不敢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