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桌子底下，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成炀挠了一下卿令仪掌心没受伤的地方。
他的手指十分粗粝，而卿令仪肌肤软嫩，酥酥麻麻，似乎她的心口也连带着颤了一下。
她保留着谨慎，很小声地问：“你……你要多不正经的？”
成炀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
卿令仪瞬间涨红了脸。
“可以吗？”成炀退回去，问。
卿令仪难言，可那三个少年还有陆挺都在，正看着他们两个交头接耳，她不能不言。
她深吸口气，豁出去了，说：“可以。”
成炀笑起来：“那我赢给你看。”
他站起身。
三个少年看着他身量雄伟，大步流星，忽然觉得他们好像输定了。
成炀先去挑选马匹。
陆挺难得有与卿令仪独处的机会，颇为轻松愉快。
“成夫人你会骑射吗？”他状似无意地问起。
“小的时候会一点点，后来就不会了。”卿令仪对答如流。
“这听着倒不像真话。”陆挺笑了一笑。
卿令仪往嘴里塞了一个蜜橘。
“我总感觉，成夫人你就像是雾中的花，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却触碰不到。飘渺，极不真切。”
半天，卿令仪咽下橘肉，憋出来一句：“陆大人，你文采真好。”
陆挺都懵了一下。
这时，四下起了一阵喧哗。
是成炀骑着马出来了。
他本就生得高大壮硕，马背之上亦是腰身挺立，双肩宽阔。
为方便挽弓，他束起了袖子，露出小臂饱满匀称的肌肉线条，极致的力量感尽显无遗，引来诸多视线与赞叹。
但他心无旁骛，将目光转向了席位，正落在卿令仪的身上。
在场其他人也有循着他望过来的，卿令仪一时万众瞩目，难得的紧张。
“他很喜欢你。”陆挺点评。
卿令仪没说话。
陆挺瞄了一眼，并未从她脸上读到欣喜之色，她真的只是局促。
看来，她并不喜欢成炀。
不过幸运的是，其中也没有厌恶。
这说明，成炀还有机会。
陆挺单手托腮，悠哉悠哉地想，那么他有没有机会呢？
“咻！”
利箭破风，众人顿生欢呼。
场地上，成炀简单挽弓，笔直射中了十米开外的靶心。
他力量大，那靶子都前后晃了晃。
陆挺吓得够呛。
这还什么机会啊。
这世上谁能抢得走成炀的东西。
边上，卿令仪也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第一反应，成炀很厉害。
她眼看着，忽然有点儿手痒痒，其实她也很厉害的。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辛大夫的药很有效，她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没怎么红肿，不会影响她对手的使用，都不会留疤痕。
只是……
卿令仪又抬眼，看向纵马驰骋的成炀，和追逐他的三个少年。
和他们怎么一样呢。
她叹了口气。
·
不远处的席位。
明蓁心烦意乱地灌着酒。
不屑于与她比试也就罢了，竟还害得她被成炀训斥！
就知道笑，以为她笑起来很好看吗？
回想一下，她还真是好看。
明蓁更烦了，猛一大口喝下一整杯酒。
“成将军真不愧是成将军啊。”
一旁响起轻叹。
明蓁转头，隔着帘帐，依约辨认出是两个年轻男子，正远目跑马场上成炀的英姿。
“听说，他迎娶的是卿大将军之女。想来夫妻二人都精于此道，可谓天造地设。”
“你不知道，那成夫人实际上是个连挽弓都很勉强的人。”
“哦？那成将军知道吗？”
“多半是不知道的，我若是成夫人，定然要将此事瞒牢。倘若有人要与我比试，我便一概拒绝。”
“难道就没办法与她比试么？”
“办法，却也是有的。这位成夫人对外一贯仁慈，若是利用她身边的人，或是她的朋友，她也就不好拒绝了。比如那边，明冕的妻子，不正是成夫人过去闺中密友么。明冕官职不高，这对夫妻倒是可用的。”
明蓁听说过明冕这个名字。
虽冠了明这个姓氏，但只是旁支，甚至都不和他们一起住在明府之中。
不过这明冕前两年有幸考中了进士，倒也很是风光。
明冕似乎是去年娶的妻，叫什么……
明蓁想不起来。
但她已有了成见，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她并未留意，在她走后，帘帐那边的两个男子微微转头，往这边瞧了两眼。
他们窃窃交谈：“她走了？”
“她去找明冕夫妻了。”
“习武之人，果然头脑简单。”
“好了，你我可以去向胡侍中交差了。”
“便等着看好戏吧！”
·
卿令仪接连吃了好几个蜜橘，肚子都有些撑了。
“将军夫人。”
有人叫她。
回过头，卿令仪喜不自胜：“小姒！”
孟姒螓首蛾眉，向她盈盈福身：“见过将军夫人。”
卿令仪嗔道：“你也来闹我！”
孟姒柳眉弯起来，露出个清丽的笑。
陆挺转头，“是成夫人的朋友吗？”
“对。”卿令仪笑着起身。
孟家就在永兴县公府边上，卿令仪与孟姒年纪相仿，时常一块说笑玩耍。
后来孟姒嫁了人，夫家在绥都的另一边，她们便很少再碰面了。
能再见孟姒，卿令仪很高兴，头也不转对陆挺道：“我们许久没见面了，要说一说体己话。”
陆挺表示理解：“让人跟着吧。”
孟姒忙道：“既然是说体己话，又怎能让人听了去？”
陆挺向她看去。
孟姒不敢与他对视，转向卿令仪，“令仪，你以为呢？”
卿令仪心如明镜，笑了一笑：“是啊，体己话，何必带许多人呢。”
孟姒松了一口气。
二人并肩漫步。
马场之上，成炀与三个少年仍在比试，引来阵阵欢呼。
“成将军戎马多年，怎么有人能比得上他呢？”孟姒喟叹。
“比不比得上，只有比过了才知道。”卿令仪道。
语调一转，她轻声问：“如今你那个婆婆还是每天训斥你吗？”
“我已习惯了。做儿媳的，总得受些委屈。”孟姒眉眼低垂。
卿令仪很心疼，轻拍她的手背，“不过明冕对你好，日子便也好过些。”
“是……是啊。”孟姒睫毛轻颤，想要把手收回去。
卿令仪却捉住了她的手腕，“小姒，你还遇到了别的什么麻烦事吗？”
孟姒一怔，在她温和柔软的嗓音之中，确实犹豫了一瞬。
可一想到明冕，还有婆母……
她摇了头：“没有……”
卿令仪没作声，她鼓起勇气抬头，“真的没有！”
卿令仪凝视她一瞬，“好吧。”
松开了孟姒。
“我们……继续走一走吧？”孟姒试探性道。
“嗯。”
二人渐行，渐近了马厩。
一处浓荫遮蔽之下，粗壮树干后，走出来一个汉子，身材高大，神色凶悍。
他拦住了前路。
卿令仪要往后退，后边却又来了几个汉子，直将她与孟姒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