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汉城,hY集团总部,会长办公室
时间:2002年4月3日,上午
摩天大楼顶层的落地窗外,汉城的天空被一层厚重的、了无生气的灰霾覆盖,压抑的光线勉强透过防弹玻璃,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灰蒙蒙的影子。
玄贞恩坐在那张象征着hY帝国最高权力的宽大办公桌后,保养得宜的手指烦躁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墙壁上,液晶电视屏幕正播放着新闻。
突然,画面切换,焦点对准了新罗法律界的风云人物——文在寅。
文在寅身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一群同样神情肃穆、眼中燃烧着职业使命感的律师和学者们面前。
他的身后,是一条鲜红的横幅:“国民司法正义促进会”。
他手持话筒,声音清晰地传遍了电视屏幕内外:
【我们今日正式宣布,国民司法正义促进会将组成公益律师团,无偿为具荷范先生代理有关其外公郑梦宪会长遗产继承权的诉讼!
新罗大学李钟灿教授、庆熙大学金秀贤教授……(镜头一一扫过十余位法学界泰斗的面孔)
太平洋律师事务所金容默、裴容范、李泰根、尹锡悦……(镜头扫过十余位精英律师)
等法学界同仁已接受邀请,出任本案专家顾问团!
这场诉讼,关乎新罗司法的公正与尊严!
关乎财阀特权阴影下普通公民权利的伸张!
这是法治的光荣之战!
这是财阀特权的末日审判!
我们将倾尽全力,扞卫法律与人性的天平!】
“法治的光荣!”
“财阀特权的末日审判!”
这些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玄贞恩的视神经上!
“砰——!!”
玄贞恩猛地抓起桌上沉重的紫砂壶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和碎裂的瓷片瞬间四溅开来,在地毯上留下一片狼藉的污渍。
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牙关紧咬,眼神里翻涌着被冒犯尊严的狂怒和被公然挑战的羞耻!
“混账!文在寅!这个沽名钓誉的混蛋!”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什么‘法治的光荣’?!分明是冲着我!冲着hY来的!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金哲民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进,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挥挥手让后面跟进来的秘书噤声,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碎片,来到暴怒的玄贞恩面前。
“会长,”金哲民的声音带着沉重,“情况……恐怕比文在寅的宣言更糟。”
玄贞恩猛地抬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他。
“我联系了我们能接触到的所有顶级律所……”
金哲民的声音有些发涩,“无论是那些我们长期资助的,还是与我们有紧密合作关系的……
没有一家!绝对没有一家顶尖的律所!愿意顶风接我们的案子!”
玄贞恩眼中的怒火仿佛被瞬间冻结,她难以置信,
“什么?一家都没有?我们的钱给少了?还是我们的关系不够硬?!”
金哲民苦笑着摇头,压低声音,
“钱和关系……在‘文在寅’这个名字和他背后的‘国民司法正义促进会’以及那帮法学界大佬面前……不值一提了。
会长,您想想——自从卢武铉卷入那场惊天丑闻,作为卢武铉政治盟友兼挚友的文在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公开割席、旗帜鲜明地站到公理和司法的一边,甚至以最负盛名的人权律师身份发起声讨!
这种壮士断腕、挥泪斩马谡式的决绝姿态,非但没让他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反而在民众心中塑造了‘司法良心’的圣像!
他的声望,如今在新罗社会,正如日中天,无人可及!
现在谁接我们的案子,就意味着要公开站到整个新罗法律界和‘司法公正’的对立面!
没人敢赌这个名声,没人愿意被贴上‘财阀走狗’的标签!”
金哲民语速极快,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更重要的是,法院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我们启动的紧急冻结令已经生效了。
具荷范个人的银行账户全部被冻结。”
他观察着玄贞恩的脸色,艰难地补充道,
“但是……我们在法院内部的线人说,就在我们的冻结令生效执行的前几分钟……
法院紧急批准生效了一个特殊的‘司法诉讼保障账户’,金额为120万美元,专门用于支付他的所有诉讼费用!”
玄贞恩的眼神瞬间凝固:“保障账户?什么保障账户?120万美元?他哪来那么多钱?!”
金哲民脸上露出极其复杂、难以置信的表情,
“司法诉讼保障账户是由法院设立并监管的特殊银行账户,专门用于接收和支付经司法程序核准的诉讼费用资金,确保关键诉讼不会因被告恶意转移或冻结资产而被迫终止。
而钱……具荷范确实没那么多钱,他所有账户全部被我们冻结了,这钱是李健熙支付的。
三桑集团……向法院出具了文件,证明这笔资金来源于他们,专门用于支付具荷范此案的一切诉讼费用、律师费、证据保全等开支。”
“李健熙?!关他什么事!”
玄贞恩失声叫道,感觉荒谬到了极点,
“他……他替具荷范出钱?!他疯了吗?!
前几天他还恨不得把那个野种剥皮抽筋,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就来演‘未来岳父’了?!”
说到这里,李尹馨的自爆,李健熙的电视讲话忏悔,此刻浮现在玄贞恩的脑海里,顿时让她冷汗都出来了,
“哲民,你说……李健熙会不会是一直就瞄着hY半导体的?这……他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李健熙的脸皮是用城墙砖砌的吗??”
金哲民沉重地点点头,“会长,我想是的。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当初郑……”
说到这里,他小心的看了一下玄贞恩的脸色。
玄贞恩重重的哼了一声,“没事,你继续说!”
金哲民赔笑了一声,“当初具荷范的生母郑秀云,和具本茂的结合,就是李健熙撺掇的。
而具荷范和李尹馨,也是李健熙当初主动向梦宪会长提出的。
所以,我很难不这么认为,李健熙一直都对我们的半导体抱有某种想法。”
玄贞恩重重的点了点头,“狼子野心!”
金哲民继续说道,“现在麻烦的是,三桑方面已明确向法院表示,具荷范是三桑李尹馨小姐的‘关系人’,是李会长的‘未来女婿’。”
他深吸一口气,点明了这对他们最致命的影响,
“这意味着,在法律程序上,我们再也无法用过去那种‘财阀对平民’的碾压态势去处理具荷范了!
现在,他背后站着的是三桑李家!
法院在程序上会更加谨慎,更加注重‘形式正义’,文在寅他们的‘法治’大旗,会挥得更顺畅!
我们过去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被大幅压缩了!”
玄贞恩像被瞬间抽掉了力气,跌坐回宽大的皮椅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椎。
文在寅免费代理的正义光环,加上李健熙雄厚资本的入场站台,形成了一股她从未遇到过的、软硬兼施的、全方位压制的恐怖合力!
她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慌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未退,却多了一丝在绝境中挣扎的凶悍,
“具荷范,那个野种,就算把那份遗产份额要回去又怎么样?
不过是hY集团的7.145%!
这点股权,在hY这个大坑里,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翻不了天!”
她试图用数字的渺小来增强自己的信心。
玄贞恩闭上眼,脑海中却在飞快地盘旋着一个坚硬而带着讽刺意味的念头:
‘至于他诉状里指控我“篡改遗书”?哼!真是天大的笑话!’
‘真遗书?早就被我亲手碎成了渣!现在锁在我保险柜最深处的这一份,就是唯一的、不可置疑的“真”遗书!’
‘郑梦宪的字迹?我模仿了十几年!替他签署了多少份重要文件!集团里那些所谓的“郑会长亲笔签名”,十之八九出自我手!早已到了神鬼难辨、以假乱真的地步!’
‘一个野种,一个在法律上连身份都模糊不清的野种,凭什么指控我?他能拿出什么?人证?物证?真遗书的灰烬都沉进汉江底了!死无对证!’
‘豪门争产,伪造遗书这种指控,简直太老套了!不过是用来博眼球、打心理战的伎俩!关键是要拿出实锤证据!!他有吗?他没有!’
‘最后,法官会选择相信谁?是相信我这个名正言顺的会长夫人?还是相信一个空有指控、拿不出任何铁证、身份尴尬的野种?!’
这个在黑暗中精心构筑、她坚守了无数个日夜的秘密堡垒和“死局”,此刻成了她心中对抗铺天盖地绝望的最坚固的心理防线。
她越想越笃定,冰冷的信心如同毒藤般缠绕着惶恐的心脏,带给她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金哲民沉默了一下,作为最了解法律和财务底牌的人,他必须点醒玄贞恩另一个更可怕的陷阱。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冷静:
“会长,那7.145%的hY集团股权本身,确实掀不起多大风浪。
但是……您是不是忽略了具荷范手里那47%的hY半导体股权?”
“hY半导体?”玄贞恩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
“是的,hY半导体!”
金哲民的声音加重,带着紧迫感,
“hY集团,直接控股hY半导体51%的股权!
而具荷范本人,现在持有hY半导体47%的股权!
如果他在遗产诉讼中胜诉,拿回hY集团7.145%的股权……
那么,通过股权穿透计算,”
他拿起一张便签纸,迅速写下公式和数字:
具荷范在hY半导体的间接权益= hY集团控股比例(51%)x具荷范持有hY集团股份比例(7.145%)= 3.644%
具荷范在hY半导体的直接权益= 47%
总权益= 47%
3.644%= 50.644%
“会长你看!50.644%!”
金哲民用笔狠狠戳在数字上,“哪怕只超出0.644个百分点!
他都将成为hY半导体的实际控制人!
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召开股东会!改组董事会!直接接管hY半导体!!”
“——!!!”
玄贞恩仿佛被重锤击中胸口!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刚刚强行镇定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接管hY半导体?!
那可是hY集团目前或者说唯一还能称得上核心优质资产、拥有自主技术专利和全球市场份额的命脉啊!
哪怕它现在也负债累累!
“怎么……怎么可能?!这……”
“怎么阻止他?!快说!有什么办法?!”
玄贞恩猛地倾身向前,双手重重拍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桌面!
那急迫而带着恐惧的眼神如同利刃般刺向面前的金哲民。
金哲民(萧雅)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特工,她对这种因情绪激动而可能产生的肢体接触有着本能的警惕和回避。
但她脸上的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并非被冒犯的疏离,而是带着专业顾问应有的凝重和理解。
她的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没有一丝因对方逼近而产生的慌乱。
“会长,法律程序上想完全阻止很难,但我们可以进行极限操作反制!核心策略有两点!”
金哲民不再迟疑,如同参谋在沙盘前推演敌情般清晰表述:
“第一招:小股东排除型收购!
一旦在法庭审理中,发现我们处于败诉的边缘趋势,立刻、马上启动《新罗商法》允许的‘强制排除小股东程序’!
以集团的名义,要求收购具荷范手上那部分即将从遗产继承权中获得的新增集团股权!哪怕我们动用最后一点现金,哪怕再质押资产!
也要在他完成股权登记、正式成为拥有表决权的股东之前,强行把他这7.145%从关键位置上‘买断’踢出去!
从源头上掐断他对hY半导体构成直接控股威胁的桥梁!
这一招贵在快、准、狠!必须卡在法院判决生效后、股权登记变更前的时间窗口!
我建议是当庭进行。”
“第二招:债转股稀释!”
金哲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会长,别忘了,当年hY半导体遭遇第一次债务危机时,作为大股东的hY集团在梦宪会长决策下承担了全部救助义务,超额垫付了巨资!
而具家作为当时还持有47%股权的二股东,却没有履行同比例出资义务!”
萧雅在心里冷笑着,那场债务危机,根子上不就是LG半导体的巨亏黑洞合并进来的后遗症么?
hY收购LG半导体本以为是扩张,结果接了个烫手山芋!
不过面上,她却很好的扮演着‘金哲民’的身份,憋住了,没有笑,毕竟她是专业的。
“您也知道,而当时的舆论环境下,媒体是出奇地同情具荷范的。”
怎么能不同情?
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是算计的棋子。他是郑家与LG具家为了联姻的官方产物。
可结果呢?
他的生父具本茂在外面金屋藏娇、儿女绕膝;
他那生母郑秀云更是胆大妄为、婚内出轨!
LG半导体那些烂账和债务借着合并甩到了hY头上,眼看hY半导体也要被拖入深渊,具本茂立刻先发制人!
他借着妻子出轨的证据,以具荷范当时已成年且‘无法确定其为具家亲生血脉’为冷酷至极的理由,玩了一手极其高明的债务隔离和风险切割!
他把LG持有那47%的股权直接‘赠予’了具荷范个人!
表面上是把财产给了儿子,实则把股权对应的巨额债务责任也一并甩给了当时才刚刚成年、毫无经济实力和背景、甚至都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状况的具荷范!
LG顺利上岸,所有骂名和亏损风险瞬间转移。
说到底,具荷范成了这场肮脏交易里最大的、也是最无辜的牺牲品。
他从头到尾就是个工具。
媒体当然同情这个被两大财阀玩弄于股掌之间、身世尴尬又陡然背负上沉重债务枷锁的‘悲催野种’!
可怜是真的可怜!
“于是,在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对峙下,为了尽快处理危机和避免集团公开分裂的丑闻……”
金哲民(萧雅)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其听起来只是陈述客观结果,不让那份埋藏的同情流露出哪怕一丝,
“梦宪会长与具荷范签署了一份特殊协议:具荷范将其在hY半导体与47%股权相对应的表决权、分红权,全部授权梦宪会长行使并代为接收,直到其履行完毕与股权挂钩的股东义务(即分担债务)为止。
梦宪会长当时的目标是先稳住局面救活hY半导体,日后再找具家清算这笔账,所以对hY半导体超额救助后没有动这个股权比例。”
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所以,此时我们是有权强制启动债转股方案的!
具荷范手上那47%的股权将会被瞬间大幅稀释!
就算他还剩下一些,加上他穿透过来的那一点,也绝不可能再达到50%的控制线!”
“债转股?!”玄贞恩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濒死的野兽看到了新的生路,“这招狠!”
但谨慎的本能让她又想到另一个可能,
“如果……如果李健熙脑袋一热,为了他这个‘未来女婿’,真的掏钱替具荷范履行当年的出资义务呢?!
三桑不差30多亿美元!
而且这符合三桑的利益,李健熙筹划那么多年,要的就是斗垮hY,并且拿到hY半导体。”
金哲民笑了,“会长!您这是关心则乱啊!”
他分析道,“第一,钱!hY半导体的记账本位币是美刀,这是一家美刀公司。
具荷范欠hY半导体的钱,不是简单的债务,而是注册资本金的实缴到位,这个实缴必须是美刀。
所以,李健熙要掏出来的,必须是30多亿美元!
以新罗现在外汇储备枯竭、汇率市场管制的情况,李健熙想立刻拿出这么多硬通货?除非他去抢劫央行!渠道太窄!难度极大!
第二——”
他眼神闪烁着精光:“您别忘了!那笔当年所谓的‘债务’,是我们hY集团先行垫付给hY半导体的救命钱!
那笔钱,本质上是hY半导体欠我们hY集团的债!只是之前挂在了账上。
如果李健熙真的拿出30亿美金替具荷范偿清这笔‘欠款’履行当年具荷范未尽的股东义务,您想想,会怎样?!”
玄贞恩愣了两秒,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他……他掏钱,填的是我们hY集团的窟窿?!!”
“正是如此!”
金哲民斩钉截铁,“那笔钱我们可以划入hY集团的账户!成为我们最急需的现金流!!
这不亚于雪中送炭啊!
而且,hY半导体现在的经营性亏损,在具荷范成为大股东后,理论上也需要他按比例承担。
李健熙如果真的替他填坑,就等于三桑在替我们hY集团分担了亏损!这买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玄贞恩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那……那我倒希望李健熙为了他那个宝贝女婿,能快点把这30亿美金掏出来!”
她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一大笔救命钱在向她招手。
但话音刚落,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她之前完全忽略的角度!
玄贞恩猛地抬头,用一种混合着急切、算计和困惑的奇异眼神,死死盯住金哲民:
“等等!哲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兴奋下的急促,
“既然……既然具荷范成了大股东,能把hY半导体的巨额亏损和债务也一起接管过去……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顺势而为?!
直接让他坐上这个位置不就好了?!正好把半导体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我们hY集团不就彻底解脱了吗?!”
金哲民(萧雅)看着玄贞恩眼中那份近乎天真的“甩锅”渴望,心中暗叹一声这位会长夫人还是没能完全理解核心的财务枷锁。
她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专业顾问对无法规避现实的无奈苦笑:
“会长,账面上,逻辑是通的……”
她首先肯定了玄贞恩思路的基础,随即话锋一转,用最锋利的刀刃剖开幻想,
“……但是,现实规则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金哲民的声音如同法官宣判般冷静而残酷:
“关键问题在于:具荷范那47%的股权所对应的股东义务——尤其是与巨额债务挂钩的股东注资义务——他目前根本无力承担!
也就是说,他那份股权在大股东责任上,目前处于一种实质性的‘相对无效状态’!”
她更进一步,点明核心死结:
“更重要的是,当年hY半导体引入巨额外资银行贷款时,是由我们hY集团以整个集团的信用作为担保人,签署了具有法律强制力的《连带责任担保协议》!
这份协议依然有效!并未解除!”
“这意味着,”
金哲民摊开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即使具荷范名义上成为了hY半导体的控股大股东,在法律层面,只要那些由我们集团做担保的巨额债务没有得到全额清偿,这些债务的最终‘兜底责任’,依然如同一道无法挣脱的沉重铁链,死死地拴在hY集团的脖子上!”
她看着玄贞恩瞬间僵硬灰败的脸色,清晰地给出结论,
“因此,具荷范成为大股东后,他确实可以依法行使一些大股东权力比如任命管理层、调整战略诸如此类的权利。
但由于他无钱履行核心债务责任,无法解除那份该死的担保协议,所以,当半导体债务出现问题,债务人还不上钱时,债权人们会第一时间找谁要钱?
不是去找那个没钱的新大股东具荷范,而是直接拿着《连带责任担保协议》像拿着催命符一样扑向我们hY集团!
注册资本实缴不实缴不能免除股东责任,同样,股东之间的债务关系并不能对抗第三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在法律上依然必须先行垫付这些债务,承担所有还款压力!
然后再去向hY半导体这家公司的控股股东具荷范进行内部‘追偿’。”
说到这里,萧雅忍了又忍才没有骂蠢蛋。
一个本身就背负着巨大债务、连自己那份注资义务都无力履行的控股股东,向他追偿巨额垫付资金?
除了引发一场漫长而无望的、毫无效率的衍生诉讼,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哪里是甩锅?这分明是替人扛债,然后自己再去讨一笔注定要不回的死账!
简直是把自己钉在了更深、更牢固的冤大头十字架上!
玄贞恩听完这冰冷残酷的分析,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混合着冰块的冷水!
所有自以为是的“甩锅”幻想瞬间被击得粉碎!
她只觉得一股邪火夹着巨大的憋屈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特么的,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情况就是,具荷范可以利用穿透取得控股权获得hY半导体大股东的地位和权力,但不用实际负担任何股东应该承担的责任,锅全部都在她头上!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玄贞恩的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
“混……混账东西!!”
她终于爆发了,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声音都在颤抖,“这种无赖的锁链!这种该死的协议!!”
她现在恨不得把制定这些法条的、以及当年签那份担保协议的人都给撕了!
玄贞恩所有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她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咬牙切齿地对金哲民下令,
“那……那就只有按你说的办法了!!立刻!马上!去办!!”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
“第一!立刻联系阿美莉卡的律所!花再大的价钱!请最好的!最顶级的跨国诉讼律师团队过来!
既然新罗这帮废物律师靠不住!我们就从外面找敢咬人的狼!
我要他们在法庭上给我往死里咬!!用最昂贵的法槌去敲碎文在寅那‘法治光荣’的肥皂泡!”
“第二!你!金哲民!立刻启动准备!
所有触发‘小股东排除型收购’的预案文件、触发条件、资金准备方案!债转股稀释方案!给我准备好!随时待命!听到没有?!
我要你给我做到,一旦庭上风向有变!立刻动手!雷霆手段!卡死时间点!绝不给那个野种任何拿到控制权的机会!
我要把他死死按在现在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是,会长!我立刻去办!”金哲民(萧雅)立刻躬身领命,
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展现出一个高效秘书长应有的执行力。
就在金哲民转身准备离开执行命令时,办公室角落里一直如同静默影子般的郑熙永,那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睛里,微微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玄贞恩那充满恨意和不甘的咆哮,金哲民清晰勾勒出的hY半导体债务与担保的“无解死局”,尤其是那句“小股东排除型收购”,如同一道电流,击穿了郑熙永内心那层习惯性的冰壳!
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掠过她美丽的瞳孔深处。
那不再是惯有的沉默和麻木,而是一种……仿佛黑暗中看见了微弱烛光般的、带着某种评估和权衡意味的……若有所思!
她涂着精致裸色指甲油的指尖,在玄贞恩看不到的裙角旁,无意识地、轻轻地……捻动了一下。
这场风暴中那个被所有人视为眼中钉、身世尴尬的“野种”大侄子……
他所在的那个看似无解的“位置”……以及那份深不可测的绝望死局……
郑熙永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幽深复杂起来。
就在金哲民手放在房门拉手上时……
笃,笃,笃。
办公室厚重的大门被敲响,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谁?”
玄贞恩不耐烦地喊道。
门被推开。
为首的,是身形挺拔、面容凝重如花岗岩的金润奎。
在他身后,是沉默如山岳的黄泰宇、白泽宇、李承哲、李东彬——支撑郑家五房数十年的五大老!
再后面,则是分管建筑、电子、物流的数位核心副总裁,以及财务本部长朴成民、技术总监朴永浩——几乎囊括了hY集团最高决策层的所有成员!
一行十余人,身着深色正装,如同参加一场无声的葬礼,鱼贯而入。
他们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
玄贞恩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金哲民也瞬间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下意识地向玄贞恩靠拢了一步。
“金……金老……黄老……你们……这是?”
玄贞恩的声音有些干涩,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是有什么紧急事态需要……”
“贞恩夫人。”
金润奎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如同一声宣告死亡般的宣判。
这冰冷的、充满了距离感和旧时代意味的称谓,如同一块冻结万年的寒冰,狠狠砸在了玄贞恩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
——不是“会长”!不是“玄会长”!
金润奎……他们五大老……剥夺了她身为hY集团最高掌控者的名分!
这无声的称呼转换,就是最决绝的态度。
意味着他们彻底抽离了对这艘沉船的效忠,否定了她所占据的位置。
玄贞恩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漏跳了半拍。
一种冰冷的窒息感攫住了她的喉咙,瞳孔因为巨大的恐慌和即将坠落的失重感而剧烈收缩!
“金老!”
玄贞恩的声音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变得尖锐扭曲,带着一种濒死挣扎般的急切!
她甚至不顾礼仪地急迫开口,试图堵住金润奎后面的话,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要从这冰冷的称谓变化中抓住什么凭证,
“信!那个信!那个野种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污蔑!您知道的!您和黄老、白老他们当时……是亲眼看到的!
我们是一起进入这间办公室的!我也是当着你们的面打开的。
那份遗书!它就是真的!就是那样写的啊!金老!您要相信我……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她的声音充满了神经质般的尖锐和哀求,脸色惨白如同刷墙的腻子粉。
她疯狂地企图唤起金润奎对那份遗书“开启现场”的记忆。
她死死盯着金润奎那双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仿佛要从那深潭里抓住一丝认同或怜悯。
这份仓皇失措的辩解,与其说是讲给金润奎听,不如说是她在权力即将彻底崩解前最后的呼救。
她需要用所有在场老臣的共同“记忆”来证明,证明那份遗书的“合法性”,证明她位置的“正统性”!
试图用“我们共同经历的历史”来维系这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精神支柱。
他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金润奎那双沉淀了岁月沧桑、此刻却只剩下彻底心死与疏离的目光。那目光无声地穿透了她苍白的辩解,落向了办公室墙壁上郑梦宪威严的遗像,仿佛一句无声的叹息。
玄贞恩只觉得周身血液都瞬间凉透了!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沉!沉!沉!
这一次,她清晰地、彻底地感受到了——
心,坠入了无底的谷底深渊!再无回响!
金润奎并没有回应她那关于“遗书”真实性的辩解。
沉默,本身就是最无情的判决。
他甚至没有移开落在遗像上的视线,只是从怀中取出那一叠雪白的信封,轻轻放在那象征着权力的红木办公桌上。
那叠辞职信压在桌面上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
“我们,集体请辞。”
金润奎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声闷雷,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炸响!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玄贞恩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她看着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摊开的那二十几封雪白的信封。
每一个“辞职(辞职)”的字样都如同淬毒的匕首,深深扎进了她已然脆弱不堪的心脏!
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嗡鸣不止!
仿佛有人在她意识世界里引爆了一颗精神炸弹,所有的喧嚣和愤怒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绝对零度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在血管里奔流!
“金……金老……”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嘴唇嚅动着,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干涩的嘶嘶气音。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在金润奎那双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和他身后那群同样沉默、却带着一种解脱般死寂神情的“基石重臣”脸上来回扫视。
那不是愤怒的逼宫,更像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最终告别。
“为什么?!”
玄贞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尖利悲鸣,打破了办公室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微微摇晃,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办公桌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人般的惨白!
她脸上那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剧烈情绪冲击下的扭曲!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在hY大厦将倾!就在我们……我们母女最需要你们的时候!
你们……你们要背弃?!要弃我们而去?!
金老!黄老!白老!承哲叔!东彬叔!你们!
你们难道忘了当初对着梦宪会长发下的誓言了吗?!
忘了你们曾许诺要守护郑家万代基业的心愿了吗?!
现在!梦宪尸骨未寒啊!!你们就要……就要离我们孤儿寡母于这豺狼虎豹的口中?!”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瞬间盈满了通红的眼眶,那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会长,而是一个被逼至绝境、试图用最后一点“旧情”维系岌岌可危关系的绝望妇人。
她伸出手,试图去抓金润奎的袖子,动作充满了哀求:
“留下来!求你们!留下来帮帮俊昊!帮帮我!帮帮hY!帮帮梦宪会长留下的这份心血!
这份心血!有你们大半生在里面啊!你们真的……忍心看它轰然倒塌?!忍心看它被那群豺狼撕碎?!忍心吗?!!只要我们同心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