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吴二白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人，本应熟悉的模样早已面目全非。
他愣愣地看着，像是不认识一般，脑子很空，眼睛开始发酸。
他仍旧无法发出声音，所有的怨怼沉在心头，恨意说不出，悼念也讽刺。
他深呼吸，试图借此压过一直返上鼻尖的酸涩。
可惜，失败了。
两行清泪终是从眼中滑下，他忙抬头试图掩饰。
一直站在身侧的黑瞎子比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幕。
在轮椅旁蹲下，擦去吴二白的泪水前还贴心地摘掉已经脏了的手套。
“二爷，结束了。”
说罢，他出手快如闪电，从吴二白的喉间一路向下点到他腰际不知什么穴位，被他点过的地方先是酸胀，紧接着是过电一样的酥麻，不算好受，却让吴二白久违地有了感觉。
而当所有的不适退去，吴二白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重新感受到双腿了。
撑着轮椅的扶手，吴二白在所有人惊诧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
但他到底残了那么久，重新站立的身子还有些摇晃。
吴邪和黑瞎子忙一左一右搀住人。
“二叔！你没事了！”吴邪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
吴二白点点头，安抚地拍拍大侄子搀着自己的手。
看向黑瞎子，“你……”吴二白尝试着出声，果不其然，虽然沙哑得难听，但好歹能说话了。
刚说一个字，吴二白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无比。
他推开眼前的胸膛，厉声质问。
“你是谁？！”
“什么？！”
“二叔你什么意思？！”
无视掉听到他的话后身边人诧异的质问，吴二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瞎子。
而被他质问的人一改吊儿郎当的做派，沉默半晌抬手摘掉了墨镜。
“果然瞒不过二爷您。”
墨镜后，是一双漂亮有神的深琥珀色眸子。
随手扔掉墨镜，“黑瞎子”从耳后的位置开始撕扯，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一张脸。
一张，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脸。
“京叔？！”
“贰京？！”
诧异的惊呼再一次响起，贰京却充耳不闻，他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眯着眼睛面色不善的吴二白。
扔掉撕下来的面具，贰京张开双臂要抱吴二白。
“抱歉二爷，事急从权，我只能行此下策。”
却被吴二白后退一步躲开。
贰京抱了个空，气氛有些尴尬。
吴邪见此忙打圆场。
“京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那躺在那边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吴邪的话转移到躺在不远处的人身上。
敲敲眉心，贰京没有回答他，只是迈开步子走近那个已死的“自己”。
弯腰欣赏“自己”面目全非的死状良久，越看眉头锁得越紧，突然，贰京抬腿踢了一脚地上的人。
“还不起来？”
没有反应。
又一脚。
还是没有反应。
为免所有人觉得他疯了，贰京停止了虐待“尸体”。
直起身，下最后通牒。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起来，尾款就别想要了。”
“三！”
“起了起了！”地上的“死尸”突然蹦起，一边蹦一边吐槽。
“怎么不讲武德呢？哪有跳着数的！”
贰京冷哼。
“你这么败坏我形象，你又讲什么武德了？”
“你也说了事态紧急自由发挥，我这不也没办法嘛～”
熟悉的油嘴滑舌。
似乎是不忍直视自己的脸被糟蹋成那副样子，都没等他自己动手，贰京先一步替他撕掉了面具。
微翘的发尾，灰白的双眼。
不是黑瞎子是谁。
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黑瞎子把胳膊往贰京肩膀一搭，冲着呆愣的人们招招手。
“嗨～”
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明白之后更上头。
居然被这俩人合伙骗了！
吴邪一抬下巴打算跟自己的叔叔和师父好好算算账，最好能狠敲一笔，好歹弥补下受伤的小心灵。
但还没等他开口，他一直搀扶的二叔先甩开了他。
“诶，二叔！”
吴二白不理小狗的汪汪，自顾自往墓室外走，路过贰京身边也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欠奉。
贰京想去拉他的手，没成功。
这是生气了啊……
抖落黑瞎子搭在自己肩膀的胳膊，命令，“你在这善后，干不好不结尾款。”
说完也不管瞎子的抱怨，转身朝着吴二白的方向追去。
墓室外，贰京轻而易举地抓住刚刚恢复还走不快的吴二白，不由分说地把人往怀里带。
吴二白一言不发，却使出全力挣扎。
奈何，在他还没遭此一劫的时候尚且不敌这个人，此时的拼尽全力在对方看来完全不痛不痒。
虽然心疼得紧，贰京还是不顾他的挣扎硬把他箍进怀里，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把人扎扎实实抱住。
贰京丝毫不管吴二白怼在他身上的拳头，埋首在他颈窝深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
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二爷，别生气了。”
“是我不对。”
又收紧了手臂，“我好想您……”
吴二白的挣扎停了。
他看着墓道石青色的砖块，耳畔是这人毛绒绒的脑袋。
还在蹭来蹭去。
吴二白呼出一口浊气，终于开口跟他说话。
“你，好大的胆子！”
颈窝处的脑袋点点头，“二爷说的是。”
“你们换了多久？”
“没多久，除了带小邪下地宫，其余时间在您身边的一直是我。”
“按残您的是我，照顾您的是我，直到小邪最后进入地宫，我换了身份又回到您身边。”
吴二白开始运气。
贰京忙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给顺毛。
“我知道您生气，不过有些事情我和瞎子谁都能做，但照顾您保护您这件事只有我能做。”
是了，吴二白这才想起，那段时间被枕边人背叛的痛心和对吴邪的担忧让他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没理由在黑瞎子守在身边的时候也睡得这么安心。
越想越气，吴二白一把推开这人，加特林一样对他开火。
“你，本事大了！”
“跟我玩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对你二爷下黑手！”
“还气我！”
“拿小邪威胁我！”
“混蛋！”
“算计我！”
吴二白说一句就推搡他一下，贰京一步一步被他推着后退，直到背后撞上墓道墙壁退无可退。
钳住吴二白伸向他的手，贰京再一次用力把他带进怀中，不由分说地托着他的后脑吻上去。
“唔！”
起初吴二白还在挣扎，直到被贰京用舌头撬开牙关，才张开嘴接纳他的入侵。
被熟悉的、本以为已经失去的气息重新包裹住，吴二白终于遵从内心，圈住贰京的脖子狠狠回吻上去。
又一道泪痕隐没在发鬓，被温热的指尖擦去。
放开吴二白，贰京万般珍惜地捧住他的脸，细细密密地亲吻。
“对不起二爷，对不起。”
“我发誓，再也不离开您。”
“说话算话？”
“绝对算话。”
贰京再一次把人拥进怀里，这次怀里人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靠上厚实的胸膛。
而这会儿众人已经陆续从墓内撤出，听见动静的贰京慌忙遮住怀里人红透的耳朵。
“话说你许了黑瞎子多少钱？他这么豁出去帮你。”
“确实花了不少，还搭上了人情。”
“什么人情？”
“师弟求师兄办事，怎么也得答应点苛刻条件。”
“师弟？”
“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短暂拜过一位老人为师，他教给我点穴和易容的功夫，无意中跟我提过他在我之前也教过一位徒弟，算是我师兄，这位师兄常年戴着墨镜，倒是比寻常人更心明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