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没想到上官婉静会这么直接，以至于不仅她愣住了，步云歌也愣住了。
从小到大，步云歌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同上官婉静撒撒娇，便就可以做到。
甚至有时候都不需要她撒娇，只要恳切地看着母亲，母亲就会包容她的所有。
可是现在，面对她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上官婉静居然没有说要帮她。
这让步云歌心里翻江倒海，一瞬间想起了穆姨娘的那些话。
“谁是真心对你，你早晚能看清楚。”
是了，她现在也已然看清楚了。
步云歌眨了一下眼睛，眼泪瞬间滑落，她似乎万分委屈：“母亲你不想要我了吗？”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
步云霓都不由瞥了她一眼。
不过步云歌一直紧紧盯着上官婉静，没有注意到步云霓的眼神。
上官婉静叹了口气。
她伸手帮步云歌正了正有些歪的衣领，然后才语重心长道：“珍珍，母亲怎么会不要你？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又悉心教养十六年，母亲爱你，疼你还来不及，不会不要你的。”
步云歌听到这里，面上的难过之情似乎缓和许多。
“母亲，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要怎么办呢？”
上官婉静垂眸看着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母亲就是不知道要如何办，才会那么说，等回去之后，同你父亲商议吧。”
此事本来就是步无隐安排的，听到这里，步云歌心里一松，眼中的眼泪就立即停住了。
只要有父亲在，母亲一定能听父亲的话，到时候她再哄一哄母亲，今日的事就过去了。
步云霓全程一言不发，等回到了家中，步云霓从马车上下来，就要告退回去了。
上官婉静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然而等步云霓回去洗漱更衣，吃茶休息了一会儿，春袖就又来了。
步云霓有些诧异：“春袖，这是怎么了？”
春袖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二小姐，夫人说要请二小姐去乐雅斋用午膳。”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步云霓以为上官婉静和步云歌还有话要说，没想到居然还要请自己过去用午膳。
春袖见她迟疑，就说：“小姐放心，夫人只请了你一人。”
步云霓这才松了口气。
等她来到乐雅苑的时候，上官婉静也刚换了一身素色的常服，她领着步云霓去了花厅，才说：“今日的事吓找你了吧？”
想来她一个闺阁少女，哪里见过这样的事，上官婉静怕她多想，这才把她叫过来用膳，顺便宽慰一下她。
步云霓没想到上官婉静还会惦记她，不由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却觉得上官婉静同以前到底不一样了。
这些时日下来，上官婉静似乎才开始慢慢成长，从以前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能面不改色的伯夫人。
步云霓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对于她自己而言，这是好事。
等母女两人落座，上官婉静让人给步云霓盛了一碗红枣乌鸡汤，然后才说：“今日你长姐的事，我想了想，觉得是我自己没有教导好孩子。”
“你少时我没怎么教导过，或许这也是你长得正的原因。”
步云霓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虽然今日上官婉静却是表现得出乎意料，但步云霓心里明白，对于上官婉静来说，今日的事让她整个人的信念都崩塌了。
她以为自己教养的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的女儿，实际上自私自利，贪慕权贵。
但这似乎也不算是女儿的错。
谁叫一开始步无隐就给步云歌谋算了那么好的一条路，当时上官婉静自己也没反对。
她想让女儿过得好，想让她以后荣华富贵，想让她衣食无忧。
步无隐同她商议了许久，最终说动了她，让她同意了步无隐的一步步筹谋。
当时的上官婉静不觉计谋能成，但为了女儿以后的前途，她还是同意了。
可后来计划失败了。
失败之后，步云歌所展现出来的痛苦和愤懑超出了上官婉静的意料，她没有想到的事，对于那个虚无缥缈的二皇子妃，步云歌会那么在意。
上官婉静劝过，安慰过，也给步云歌说了无数种别样的未来，可步云歌面上乖巧点头，心底里却根本没有当回事。
她还是要进入二皇子府，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无论用什么样的身份，她都要去。
虽然步云歌嘴上说的好听，说她偶遇过二皇子，二皇子还曾经救过她，但上官婉静心里非常清楚，这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步云歌想要不顾身份进入二皇子府，只有一个原因。
她就是贪恋权势，就是想要期盼那虚无缥缈的皇权富贵。
在马车上，当上官婉静第一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经过那一日赏春宴，她也看出些许端倪。
朝中的局势不明，她作为一个深宅妇人都有所耳闻，一个弄不好，那就是牵连九族的事。
可即便如此，步云歌还是一意孤行，走了这样一条路。
上官婉静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步无隐的手笔，在她看来，这就是女儿太过自私，只为自己的未来，没有为全家人未来考虑。
在想明白这些时候，上官婉静忽然意识到，是她自己没有教导好女儿，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跟步云歌对比起来，步云霓听话懂事，样样出色，也只是因为没有被她教导，才好好长大了。
步云霓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现在的上官婉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她全盘否定了自己，否定了过去十六年为步云歌付出的心血。
步云霓沉默看向上官婉静，她的一双眸子依旧温柔，慈爱地看着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但步云霓却明白，此刻的上官婉静心里会有多痛苦。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上官婉静的手。
“母亲，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意外罢了。”
“若您真的教导不好，那兄长为何会那么优秀？”
“所以您也不要太过自责，长姐为自己选择了路，那就尊重她的选择。”
“母亲，我们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