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步云霓虽然从颍州回来之后长进不少，可瞧着也总是很懵懂，说话也很耿直，每次能化险为夷，全凭运气。
或者说，在心底深处步云歌就瞧不上步云霓，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步云歌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她是不肯相信步云霓聪慧的。
此番步云霓孩子气的话，让步云歌不由变了脸色，心里一瞬间思绪万千，却是想的如何打消步云霓的念头，而非步云霓故意阴阳怪气，当着众人的面拿捏她。
“二妹妹可真是孩子气，”步云歌对她温柔一笑，“姐妹们在外面说话，若是字字句句都要回去说给母亲听，那不是跟小孩子似得。”
步云歌微微叹了口气：“咱们长大了，不能事事依赖母亲了。”
她说着，目光看向众人，见那几个帮着说话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便微微一笑：“姐妹们说是不是？”
步云歌从来都不会明着说事，她总是含沙射影，意有所指，用众人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引诱他们为自己所用。
这话一出口，那几个千金便立即对步云霓笑了起来。
“对，珍珍说的是呢，我们夸你是因为真心喜欢你，不用同母亲父亲说的。”
“就是，来来来，我们吃茶，吃茶。”
话题瞬间被错开了。
步云霓坐在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些事不能同父亲母亲说啊。”
她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呢。”
此时众人已经说起别的，没人再去注意她，只有步云歌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安慰道：“窈窈，没事的，今日你知道了，以后就知道要如何做了。”
步云霓点了点头，乖巧吃茶点。
众人坐了一会儿，陆续又来了几位千金，步云霓不怎么认识这些人，就一直坐着没说话。
不过一刻，曲水流觞亭里就更热闹了些，关系好的千金们夸着彼此的衣着首饰，夸着她们趁手的才艺，然后纷纷表示对方一定会拔得头筹。
不怎么有趣，却也让人看得欲罢不能。
步云霓觉得她们的戏比台上的伶人还要完美。
她还注意到，新来的几个千金里，有一个圆脸的姑娘特别受追捧，同步云歌和段瑶惜都差不多。
那两人是因为有好哥哥，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因为什么。
步云霓正眯着眼睛沉思，就感受到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紧接着就听到户部侍郎家的冯容语开口问：“你们准备的是什么才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钱晏如又被段瑶惜捏了一下胳膊，立即便道：“珍珍的才艺一定很出众。”
步云歌在玉京经营多年，以书画诗词见长，她平日里似乎确实是有些才气的，随便拿出一样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步云歌立即含蓄表示：“我画了一幅画。”
她顿了顿，颇为苦恼道：“因之前觉得瓶颈，怎么画都不好，所以一直在画，最终选了一幅自己最满意的。”
一直话不多的步云烟忽然开口：“长姐的画非常好，之前为了精益求精，还请了额妙仙观的玄和道长指点，道长特别细心，还单独给长姐讲了课。”
玄和很有名气，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能单独给步云歌指点，显然步云歌的画技能入得了她的眼，一看就非常有天赋。
步云烟这么一吹捧，众人纷纷艳羡地往步云歌的面上看过来。
步云霓觉得有些意思了。
“运气使然，”步云歌面上一僵，显然不想让人过分关心她的画，然后道，“也是玄和道长那日有空，才随意指点我几句，确实受益匪浅。”
“不过我资质愚钝，生怕辜负玄和道长，只得更努力练习，才让画作有所精进。”
步云歌说得非常认真，原本心里有些嫉妒的姑娘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就冯容语看不出眉眼高低，没脑子吹捧步云歌：“珍珍要是资质愚钝，那我们成什么了？我可是不会画画，只能随便做了一幅绣品，不过能入眼而已。”
这话说的，只有会书画的高雅，刺绣就不成了吗？
在场有一多半人都是拿的绣品，冯容语一句话骂了一半人。
步云歌心道不好。
她忙笑着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各行各业的佼佼者都是最优秀的，画作和绣品没什么不同。”
段瑶惜同她很熟悉，眼睛一转，忽然把矛头指向步云霓。
“步二小姐，你拿的是什么才艺？”
步云霓满脸错愕，显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问及自己，愣了一下才回答。
“我做的是绣品。”
段瑶惜可比冯容语精明多了，她笑了：“早先一直没听过步二小姐的名头，也不知道步二小姐擅长什么，原是擅长刺绣？”
“不知步二小姐师承何处？咱们这玉京中的闺秀，学艺总要有来由的，像珍珍就同守夜先生，玄和道长请教过，你呢？”
她一句话，就把众人的心思从画作和刺绣的对比转到师承上来。
段瑶惜同步家姐妹熟悉，自然知道步云霓万事不成，什么都不会。
她特地这么一说，那些小肚鸡肠的闺秀们就会立即开始嘲讽步云霓，忘了方才冯容语说错了的话了。
步云歌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段瑶惜便更高兴了。
论说这玉京城的闺秀们，还有谁比她更适合步大哥呢？
步云霓没有说话，她都不记得那个女先生叫什么名字了，如何能说呢？
再说，人都是要拿作品说话的，光在这张口吹捧，等作品拿出来不如别人，之前说的话就会狠狠打在自己的脸上。
步云霓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委屈。
众人见她如此，顺理成章以为她的绣品很一般，于是不知自己说错了话的冯容语便立即道：“步二小姐，若是你的绣品不好，还不如不拿出来，到时候若是给伯父伯母和步大哥丢人，岂不是不美。”
步云霓还没开口，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响声：“你们还没看见她绣品什么样子，怎么就不让她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