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这话说得太真诚了，以至于步云歌都看不出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倒是上官婉静见两个女儿相处融洽，不由很是欣慰：“窈窈一贯性子软，又不太懂这些，以后你们姐妹多相处。”
“珍珍，你是长姐，要多教导妹妹，记住了？”
步云歌立即点头：“是，母亲，我记住了。”
说了会儿话，步云霓就很识趣地告辞了。
等回到琳琅阁，步云霓歇了个午觉，便起来开始琢磨万民书的绣法。
按照她的构想，那块竹青闪蓝色浣花缎要横着铺陈开来，左下角正好有竹纹暗绣，再加上墨青色的淮安绣，一定非常漂亮。
步云霓把谢老博士的字往浣花缎上一比划，大小刚刚好，她自己都觉得幸运。
“得嘞，明天就开始绣。”
次日起来，步云霓便开始绣字，她忙了一上午，待到中午用午饭，发现慧知一直没来，还问了一句。
清禾便说：“奴婢往客房那边瞧了两眼，不敢过去细看，没瞧见慧知的身影，也不知她能不能来。”
慧知自己不来，步云霓不好再去叫她，便只能叹了口气。
“她若是来不了，便等到法事，总能再见她的。”
步云霓原以为慧知来不了，结果下午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纳凉，就看到她小心翼翼凑到了院门边。
“慧知？”步云霓有些欣喜，忙让她进来。
她怕外人看见慧知，便快步领着她进了堂屋：“昨日和上午你都没来，我还担心来着，怕你这几日又吃苦。”
她这几日事情办得顺利，人也高兴，话就有些多了。
“我特地让人准备了红糖馒头，鲜花酥饼还有肉龙，看看你喜欢吃哪个？”
因为之前她请大夫的事，上官婉静对她比以前要上心的多，除了每日三顿药膳，还让小厨房特地给她准备下午的点心。
这些都是小厨房送来的，小厨房是穆娘子在打理，步云霓还是放心的。
慧知的小脸却有些苍白，她听着步云霓的话，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痛苦。
“小姐，”她轻轻拽了一下步云霓的衣袖，仰着头看她，“小姐，我昨日见到慧心师姐偷偷摸摸出去，同您府上的什么人碰面了。”
步云霓微微挑眉：“哦？”
她果断领着慧知进了里屋，只让清禾和彩鸳跟了进来。
“你仔细说说？”
慧知见她并不生气，整个人才略微放松下来。
“我昨日本来在院中编平安结，就看到师姐很高兴往外走，我个子矮，走路也轻，就跟了上去。”
“师姐可能因为不太认识路，一直在前庭绕圈，也就没注意我，”慧知小声说，“我跟了好久，她才找到路，好像是个小凉亭。”
步云霓便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早就同慧心说好了地点，但慧心初来乍到，找不到路，所以绕了圈子。
“我不敢靠太近，但我能看到同慧心师姐碰面的是个年长的娘子，瞧着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人有些瘦。”
步云霓一下子来了精神。
虽然这府上的管事娘子十几个，但会忽然在步云霓法事前偷偷摸摸寻慧心的，还真没几个。
步云霓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没说话，只安静听慧知说。
慧知眼睫轻颤，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我看到她给了师姐一包东西，师姐颠了颠，满意地点了点头。”
步云霓立即明白过来：“钱？”
慧知点头：“小姐，你好聪明。”
“我当时有点害怕，因为师姐经常帮师父做一些不让我知道的事，我猜那都不是好事，”慧知紧紧扭着手，脸色也不太好看，“所以我就更不敢靠近了，也不敢再跟下去，悄悄回了客院。”
“我回去没多久，师姐也回去了，她也不理我，直接进了屋，”慧知说，“我就悄悄躲在边上的空房中，听到了师姐和师父说的话。”
“具体的听不清，只知道对方给师姐很多钱，让师父给小姐下药，至于下的什么药，我没听清，大约是……”
慧知蹙眉深思，道：“什么魂散？”
就是因为那些话没听清，所以慧知这两日都魂不守舍的，她就想弄明白对方为何要害小姐，想给小姐吃什么药，却一直没弄清楚。
这些事她又不能问师父和师姐，只能在反复思量之后，直接过来告诉小姐。
“我没听清，又不知道怎么办，便想着一定要告诉小姐，”慧知紧张得不行，“只要小姐不吃那个药，就不会害了。”
“小姐，你可千万别吃啊！”
慧知是真的怕步云霓出事，所以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以后，也不管师父和师姐是否会被卷入什么事端，也一定要告诉步云霓，不让步云霓有危险。
步云霓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里一阵柔软。
她觉得有点酸涩，又有点感动，最终只能轻轻抱住慧知的肩膀，把她揽入怀中。
“谢谢你，慧知，”她柔声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小道长。”
慧知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浑身僵硬，不知要如何办，只呆呆靠在步云霓怀中，任由她拍抚自己的后背。
一下，两下，好像在她久远的记忆里，娘亲也曾这么温柔地拥抱过她。
慧知觉得眼睛有些热，可她终究没有哭出来。
这些年她眼泪流得太多了，可即便她再怎么哀求，痛哭，也换不回师父师姐哪怕一丁点温柔慈爱。
她越哭，她们打的越狠。
步云霓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那瘦小的身躯是那么令人怜惜，那么让人心疼。
“慧知，你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你跟那些人永远不会同流合污，即便以后你长大了，你也不会变成你的师姐。”
“从后天起，你会拥有光明的未来，拥有崭新的人生，我可以跟你保证。”
昨日的时候，步云霓只想尽力而为，若是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先把慧知救下来。
但后来碰到了裴寂，她心里的成算就多了三成，因为裴寂给了承诺，那么这件事一定能妥善处理。
所以，步云霓先给了勇敢前来的慧知一个拥抱。
这是她用善良换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