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听话，不要闹事，是以前柳姨娘经常对步云霓说的话。
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女孩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少女。
心里有着莫名的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痛，可那痛就是穿越四肢百骸，让她不由得重聚精神，聆听步云霓每一句话。
“姨娘，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步云霓想了想，看着她，“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携手努力，所以以后我说什么，你要认真听，并且说自己听见了。”
柳姨娘感觉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就如同步云霓手里的提线木人，随着她的话而舞动僵硬的四肢。
“听见了。”她喃喃地道。
步云霓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好，首先，你不可以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哭闹不止，你要把身体养好，健健康康地面对父亲。”
柳雪兰张了张嘴，她闷闷地道：“可我控制不住。”
步云霓笑了：“这好办。”
她目光一移，落到了王娘子身上。
王娘子已经惊呆了，不过三两句话的工夫，二小姐就全然控制住了柳姨娘，让她乖乖听了话。
以前她再怎么努力，也总要解释千百遍，当柳姨娘在她的解释和努力下认同她的观点，才会点头同意。
步云霓看着王娘子笑了笑，她知道王娘子此刻一定很迷惑，也很震惊，但她不乐意在这里多待，所以准备先把柳姨娘的事情解决完再说。
故而她看着王娘子，道：“王娘子，以后外面的事，所有事，都只挑让姨娘高兴的告诉她。”
王娘子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定：“是，我知道了，若是有事，奴婢会去询问小姐。”
步云霓很满意。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一点都不费力。
说罢，她就看向柳姨娘：“姨娘啊，你可知穆姨娘和小古姨娘是什么样子的吗？”
柳姨娘因为身体的缘故，已经许久不出门了，家里的宴会她从来不参加，平日里也不去花园玩，她把自己封闭在这一方天地里，似乎只要这样她就是安全的。
她确实不知道另外两人是什么模样，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们了。
步云霓见自己提了她们的名字柳姨娘也没生气，知道她并不善妒，亦或者说在，这世界上她只在乎步无隐。
其他人都不重要。
步云霓便道：“姨娘，穆姨娘同你差不多年纪，但她温婉贤淑，身形丰腴，应该是解语花一样的人物，父亲对她一直很好，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年纪，也没有厌弃。”
“小古姨娘年轻，漂亮，妖娆又痴缠，她对父亲全然信赖，也会同父亲撒娇耍赖，男人呢，谁不喜欢漂亮的小玩意？”
“姨娘，这些你都没有啊。”
步云霓说着闺阁少女不应该说的话，语气里的老练和娴熟却让王娘子心惊。
没有人教导二小姐，但二小姐那双眼睛毒辣，心思缜密，能把人心看得如此透彻，实在让人震惊，却又让人惊喜。
王娘子立即振奋起精神来，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柳姨娘，忙道：“是的姨娘，奴婢经常能见到穆姨娘和小古姨娘，确实如同小姐说的那样，伯爷也很喜欢她们。”
柳姨娘一下子就慌了神。
在她生病之前，她还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一个，她看不上穆姨娘出身卑微，看不上小古姨娘低俗下贱，甚至不喜欢夫人装腔作势，把自己当成是最高贵的人。
步无隐只喜欢她，只爱她，他们拥有少时相伴的缘分，若非为了这个家，表哥早就娶她了。
可如今呢？
这些人成了府里的红人，表哥日日都能看到她们，却看不到自己。
柳姨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可我，可我成不了他们啊。”
她努力过，改变过，可她就是这般执拗的性子，所以最后把自己折腾病了。
她不可能看不见步无隐看着那些女人的眼神。
她又不瞎。
步云霓满意地对王娘子点点头，然后才对柳姨娘道：“姨娘，咱们不用像他们那样，咱们像自己就够了，早年的时候，那时候父亲和姨娘还年少，父亲不是很喜欢你吗？那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呢？”
柳姨娘发了会儿呆，然后就开始道：“老伯爷早年贫苦，同姨母成婚也早，都不是世家出身，后来凭借军功成为永安伯，京中的世家偶尔会关照一二，但其实是瞧不起咱们的。”
她继续道：“我母亲当年比姨母嫁得好，后来娘家的日子也还算兴隆，只可惜我母亲去世早，八九岁的时候，永安伯府刚入京，姨母就把我接来聊以慰藉。”
步云霓自己也记得，她的祖母虽然是贫苦出身，但雷厉风行，做事果决，应当是看出柳雪兰性子柔弱，又没有亲生的兄弟，母亲故去后在家中不好过，所以把她接来。
柳雪兰继续道：“我来了之后，家中只有伯爷一个孩子，西苑还有跟随老伯爷一起入京的二老爷一家，但西苑不太同这边来往，所以其实是我陪着伯爷一起长大的。”
步云霓的二叔步无忧年纪比步无隐小了十来岁，是老伯爷夫妻的老来子，同柳雪兰也没什么情分。
柳雪兰来了京中之后，就陪着步无隐一起读书习字。
“那时候家里的书斋只有我跟表哥两个人，我们两个一起读书习字，他学了武，还会教我打剑花，我课业写的不好，他还会熬夜替我改。”
这些步云霓都不知道。
前世的她从来不跟柳雪兰谈这些，柳雪兰也不愿意跟她多说话，所以这些过往的故事，步云霓一无所知。
如此看来，她跟步无隐是有些少年情分的。
只是人走茶凉，人心易变，十几年过去之后，她不再是当时那个笑容天真的少女，而他也不再是一心读书的少年郎。
步云霓问：“父亲可同你说过喜欢你？”
柳雪兰笑容忽然甜蜜起来，她笑起来很好看，仿佛春日里清晨刚刚盛开的野花，花瓣上落着露珠，摇曳生姿。
“当然说过了，表哥说过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