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
“陛下，”叶宁予给陆昭的手上着药，动作漫不经心的，药粉也撒得有一下没一下，“您不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
“往后别这样了。”叶宁予撩起眼皮看他。
男人颓然地靠在桌边，面容惨白，微垂着头，看不清眸子。
“陛下去休息吧，”叶宁予摸了摸陆昭略有些冰冷的脸，夹杂着风雪的寒气，“等陛下醒了，我给陛下做些好吃的。”
叶宁予刚站起来，就感觉到腰侧被搁着，转头一瞧，陆昭已经歪在她身上，双眸紧闭，晕过去了。
“展凌，我知道你在。”叶宁予喊了一声。
先是一阵沉寂，随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一道身影。
叶宁予看向他，挑了挑眉，“怎么，陛下都这样了，你们不去叫太医么？”
展凌道了声是，离开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叶宁予浑不在意，低头碰了碰陆昭纤长的睫羽，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红的喜服终于赶制出来，据说是陆昭层层挑选，最后定下的款式。
喜服送来的时候，陆昭已经睡了好些天，罢朝的这些时候，大臣之间也是流言四起，颇有动荡之意。
叶宁予刚看完送来的信，琢磨着要不要去找陈婉，那头总管就敲了敲门。
“姑娘，喜服送来了……”总管小心翼翼地说。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太医，手里提着药箱。
叶宁予开了门，“陛下还没醒，太医看看？”
她看起来并不关心那所谓的喜服，倒显得很在意陆昭，太医冲她点点头，往里面走。
“如何？”叶宁予看着太医给陆昭把完脉，问。
太医还是那套回答：身体太虚，病弱，估摸着这两天估计会醒。
太医离开后，殿内就没有其他人了，叶宁予把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件喜服上。
当年嫁给陆昭，她也只是穿了一件寻常的红嫁衣，一墙之隔下，陆昭和陈婉一身大红喜服，倒衬得她像个小丑。那些喜庆的鞭炮声还在耳边回荡，叶宁予却快要不记得那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她低头轻抚着喜服上精致的丝线，手感柔软细腻，穿上去想必会很舒服。
“喜欢吗？”不知何时，陆昭不仅醒来了，还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声音很低。
叶宁予没回头，空气里满是沉寂，“陛下这次穿的，是什么样的？”
陆昭抱住她，环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叶宁予肩上，“同宁宁最般配的。”
叶宁予低头看着他绕在身前的手，裹着纱布，看不见原先修长漂亮的样子。
“我第一次成亲，穿的是什么，陛下还记不记得？”叶宁予偏过头，在陆昭耳边暧昧地吹了口气。
“陛下肯定记不得了，”叶宁予口吻冷淡，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是先帝赏的，肯定比不得陛下现在送的。那个时候清允才刚到我身边，哄我说要过门，得绕一大圈，再进门，算是礼成。”
“我从偏门走，围着绕着，陛下肯定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就只隔了一堵墙呢。我从偏门又进来了。”
“现在想来也是好笑，清允一个小姑娘，哪里学来的这些花样逗我高兴。”
腰间的手越收越紧，带着不甘的力道。
陆昭堵住她的唇，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叶宁予没挣扎，倒像是无所谓了，态度十分消极。
“宁宁，穿上试试看。”陆昭避开叶宁予说的话，“我想看看。”
“我最后悔的事，宁宁已经告诉我不能挽回了，那，就算了吧，我只要抓住你，你也答应过我，不会离开。”
“这就够了。”
叶宁予笑了一声，听不分明的嘲讽。
她摇了摇头，“陛下，等成亲那日，我再穿给你看吧。”
“若是先叫陛下看了去，又怎么会有惊喜呀。”
陆昭皱起眉，不说话了，看起来很有些失落。
“陛下好不容易醒了，不去看看奏折吗？”叶宁予拉开陆昭的手，“堆积了好些天，恐怕陛下有的忙了。”
陆昭依旧紧紧拉着叶宁予的手，“宁宁宁可去管那些奏折，都不心疼我，还要我去批阅。”
“陛下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叶宁予捂住陆昭的嘴，看了看门口，“落人口舌，可就不好了。”
陆昭还要说什么，叶宁予把他推出去，道：“这几日朝中动荡，我都有所耳闻了，陛下再不去，如何应对？”
“我一会儿做了糕点，就去找陛下，好吗？”
陆昭深深地看着她，舍不得离开，但看见叶宁予隐隐有不耐的神色，心里一痛，到底还是离开了。
总管赶忙上前扶着尚且还虚弱的皇帝，叹道：“陛下应当休息足了，养好身子再……”
“罢了，”陆昭摆手，满脸疲倦，“她不爱见到我，我又何必在这惹人心烦？”
总管这可不敢乱接话，斟酌着小心翼翼道：“姑娘其实很在意您的，这几日都守着您呢。”
陆昭没应声，只是步履更加轻浮。
叶宁予虽然喜欢对他逢场作戏，情话一套又一套，但这次说到做到，快临近晚膳时，叶宁予捧着糖蒸酥酪进来了。
陆昭半撑着头，眉眼间露出戾气，让人不太敢靠近。
叶宁予进来后把御书房的门带上了，顷刻间只剩下她轻柔的脚步声。
“宁宁？”陆昭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她。
他以为今日叶宁予说的那些话只是哄他的，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还带着一碗酥酪，甜甜的奶香味弥漫开来。
“陛下之前念叨的酥酪，我给陛下带来了。”叶宁予把碗轻轻搁在桌上。
陆昭心思却不在此，站起来拉着人摁在桌上，就着一人坐在桌上一人站在桌前相对的姿势，往前一倾，正正好吻住了怀里的人。
“太子联合了许多江湖势力，”陆昭辗转着，清啄着她的唇，声音很哑，“有前任副将，还有擅制刀剑兵器之玄雾宗，大大小小的，或因权利，或者威胁，或是其他诱因，不少都从中立转向扶持。”
“宁宁，”陆昭终于松开了她，垂眸看着叶宁予略有些肿起来的唇，“你说，我这皇位，稳还是不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