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陆昭沉寂了不少，没整什么活了，不知是因为愈发疲惫的身体，还是因为那天叶宁予暴露心绪的话。
也或者都有，但叶宁予并不在意，每日照常假模假样哄人，做些糕点，偶尔去找陈婉试探，要不就趁没人，梳理飞鸽送来的情报，看看程北潇爬到哪个位置了，也算忙得不可开交。
但没几天，就出现了一点小波澜。
那天叶宁予照常端着最好的糕点坐在外面陆昭刚给她修好的秋千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晃荡着。
雪还在下，快把地面铺满的时候，叶宁予看见陆昭的身影出现在寝宫门前，身后也没有跟着人，下人全都被遣去了别处。
陆昭站在那里，看着坐在秋千上的人，叶宁予也正看着他，缓缓停下晃动的脚。
没等她站起来，陆昭已经脚步微转，朝她的方向走来，步履有些缓慢，整个人透着颓然。
所经之处，地上留下一点殷红的痕迹，叶宁予原先只是隐约瞧了瞧，随着陆昭走近，这才看清明了。
是血，远看不是一回事，近看，那血从陆昭手上滚滚落下来，倒显得汹涌骇人。
叶宁予歪了歪头，没了平日担忧的神情，只是有些疑惑，带着点稀奇地看着陆昭。
陆昭抿紧了唇，半晌，才嗫嚅道：“宁宁……”
“陛下……这是做什么？”叶宁予仰起头，杏眼盈润润的。
这话问得有些微妙，若是正常来讲，该问的也是“这是怎么了？”
她懂，陆昭更不会听不出来。
陆昭怎么看，都没办法从这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不想让你不开心，更不想让你觉得自卑，”陆昭思索着，怎么说才显得真诚，“我想，如果我们都一样，我就配得上你了。”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管他怎么做，也许都显不出真诚。
果然叶宁予笑了，问道：“那陛下不应该是藏着掖着吗？你看，雪都脏了。”
陆昭听了眼圈有些发红，手上的伤刺激着神经，那双手几乎找不到伤口了，整只手都血糊糊的，惨不忍睹。
他想去抓叶宁予的手，然而他确实脏了，无从下手。
“你知道的。”陆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明明只是眼眶发红，可却让人觉得他已经哭出来了，眼睛里翻滚着无处安放的委屈。
叶宁予没有安抚他的委屈，那双杏眼无辜天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懂陛下的意思。”
“而且陛下说错了，是我配不上陛下。是我配不上前途光明的陛下，是我配不上光风霁月的陛下，就算以前在同一条臭水沟待过，陛下也是不慎落入臭水沟里的金子，我这条土生土长的老鼠，配不上掩藏了锋芒的陛下，陛下理所应当看不上我，人之常情，宁宁从前不懂，现在懂了，可是为什么陛下却不明白了。”
“所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宁宁不骗你，宁宁真的不知道。”叶宁予视线落在陆昭那双不断往下滴着血的手上。
按照这伤势，陆昭现在应当失血过多晕过去才是。
叶宁予表情愈发不解。
陆昭头发晕，呼吸沉重，半晌，嘶哑道：“我……想让宁宁怜惜我……可以吗？”
不要是虚情假意的，不要是敷衍的，就算是骗，也不要让他一眼看穿，让他还甘愿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