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等着套近乎的一众富商老爷们都觉出不对味儿来。
梁老板胖胖的脸皱作一团：“怎么，以溪？你这副模样可不像是为你弟弟高兴呀……”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异常的季二郎讪笑一声：“哪有，我，我就是没想到。他去岁还落榜的……”
“哎！话不能这么说。”梁老板拍拍胸脯：“会读书的人他总能考上，不会的那他就是考不上。何况你三弟去年才第一回儿考试吧？”
季二郎的脸色越发苍白。面前这五六个富商老板，都不是像开玩笑的模样，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他们集体开玩笑的本事。
唯一的说法便是，季三郎真的考上举人了！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各位老爷来此是为了何事？”
“我们是来给季举人送红封的。”
另一名老爷咧着一口大黄牙，开口便泄出一嘴的烟味儿。
给刚考上的举人送红封，说好听点儿是资助，说难听点儿，就是等着收回报。
举人老爷甚至以后当官，名声都是容不得半分瑕疵的，他今日收下这些富商老爷们的资助，在日后他有能力时，便得还人情。
因此，这些“资助”，只能送去给家境贫寒的举人。可虽说是要欠下一个人情，却也极大地帮助那些贫寒学子。
毕竟上京赶考这笔费用，不是任何一个学子都能掏得起的。这笔资助对这些富商老爷来说，或许就是几顿饭钱，可若其中一人日后能混上大官，这回报也足够值。
“那你们找错人了哇！”不知何时周围聚过来一帮看热闹的乡邻。
梁老爷面上露出疑惑：“这，这怎么会呢？我特意托人打听过，中举的纪秀才就是以溪的三弟呀！”他看向出声的那乡亲，乡亲似乎刚从田地中归来，一手挑着担子，一手扛着把锄头。
看热闹的时候，那乡亲也没有将东西都搁在地上。他冲着梁老爷露出淳朴的笑容：“几年前这季家就分家咧，你说那季三郎，如今带着他爹娘住到县城里去了。”
“是这样吗？”
几名富商老爷更是愣住。他们派去打听的人只报回他是鸡鸣村季家人，倒是不知道，他已经分家，还住进了县城里。
一名老爷皱起额头，有些犹豫：“那……”
送资助一定得当面交给人手里，若是托人转交的话，那这恩情怎么能让他牢记呢？
“那我们便日后再来拜访。”那老爷直接道。
送走几人后，季二郎惨白着脸奔回院内。
季家大房人正在葡萄藤下剥着葡萄吃。今年的葡萄格外地甜，倒是成为如今家里最好的零嘴。
陈氏随意地往地上吐出一口葡萄皮，“二郎，你慌里慌张的做甚呢？”
“三郎、三郎………”
“三郎咋滴了！”吴氏急急站起来，浑浊的眼中焦虑意味分外清晰。
季二郎喘过一口气：“三郎他中举了！”
啪嗒！
是季老爷子的烟杆掉在地上的声音。“你说什么！”老爷子激动地站起来，满面红光，活像年轻十岁。
吴氏瞪圆了那双眼皮下垂的眼，双手攥着胸口的衣服，面上浮起会笑，口中喃喃自语着神佛保佑。
季大郎夫妻面上也带着微微喜色。
反观是季老大和陈氏，黑沉下脸。
“怎么会，你不是说季三郎再也考不上了吗？”
陈氏满脸不可置信，她当初分家，也就是想着季以遥得罪贵人，再也考不中举人，那他们但凡何必还要供着那个吸血虫？
可这突然传回来消息说他考中了，在别人看来是喜事，可对他们大房来说，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儿子也不知。”
季二郎神色阴郁，似遭受了极大的打击。那个曹兄，将季以遥得罪人、再考不中举人的消息透知给他，可如今，季以遥居然考上了！
他忽然想到那个曹兄从前与林家大公子交好。而林家大公子，据说与季以遥从来不对付……
季二郎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被骗了！那个姓曹的在帮着林彬戏耍他们季家，我传了假消息给他！
可他到现在才想清楚，悔之晚矣。只能看看后面有没有机会在同二房修复关系，毕竟是举人老爷啊！
“那，我们要不要叫二弟他们回来？”季老大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爹娘，“三郎中举这般大事，应当回来咱一大家子庆祝一番。”
“现如今知道叫人家回来了！”
吴氏恨铁不成钢地睃一眼大儿子，这是个耳根子软的，虽说看着能管媳妇儿，可那女人吹吹枕边风，就能让他改注意。
“年节时老二一家回来团聚，你们硬生生是把人气走了！如今有什么脸在叫人家回来团聚？”
她恨向城市，当初气走老二一家，就数她叫嚣的最凶，如今倒像个缩头王八一样安分。
陈氏咬着牙：“我，我去给二弟妹道歉！”
季家大房的牙都快咬断。
尤其是马氏，想当初两房还未分家时，徐笙可是最喜欢不过她的两个孩子，带着他们读书念字。
可如今村里唯一村学随着徐秀才搬走再不复存在，狗剩便只能去隔壁村子的村学，不说学得咋样，束修都要比徐秀才收得高出一倍！
若是两房还未分家，那狗剩的启蒙老师就是举人了呀！
想到此，马氏看向自家公爹婆母的眼中带上丝丝怨怼。
胡氏瞧着这一大家子各有各的心思，低下头逗弄起怀中孩子，嘴角却在无人发现的角度勾起一个讽笑。
季家大方的人向来都会趋炎附势，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真是有出处。
季二郎同她的感情越发淡漠，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可没办法，她爹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作为她的夫郎，胡家酒楼认他这个姑爷。如今她爹身体每况愈下，酒楼自然也被他掌控住。
如今他成了胡家酒楼的主事，行事也越发肆无忌惮，若说从前他去花街柳巷还会避着点她，如今都敢将外边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中。
她比谁都盼着季二郎倒霉。
只是当心愿得偿后，她也会想到徐笙。她恨徐笙，可她也羡慕她，徐笙从一开始并不得夫郎欢心，到如今同夫郎举案齐眉，可谓是同她的人生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