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载，徐笙和季以遥又踏上那条名为‘前程’的路。
这一回较之上次，他们少了对未知的恐慌和出远门的新奇感，却更多添了一分紧张和无措。
他们这次更加提前半月出发，因着家中经济逐渐宽裕，租用马车也是选的较好的一辆，里头一应设施俱全，因为褥子垫的厚实，一路上的颠簸感也少许多。
巧合的是，他们租住进了三年前的那家宅院。那家院子的主人还认得他们，因为上一届周流云在此中了举，瞧着周流云同季以遥交好友善，且季以遥租金照交，屋主自然乐得同他结个善缘。
日子就在这样紧张又焦虑的心情中一点点度过，十月初五乡试放榜，季以遥他们夫妻二人仍是同上回一样待在院落中，没有着急去凑那个热闹。
徐笙在屋中坐立难安，她搓了搓发冷的双手：“郎君，我们真的不去看看吗？”此时仿佛场景再现，三年前周流云的小厮墨云也是这副样子。
季以遥忍住笑意：“你且坐下等着，一直这么转悠不累吗？”
闻言徐笙瞪他一眼，再次回到大门口去张望。
锣喧鼓动声从巷口传来，徐笙顿时激动地朝着院子内大喊：“郎君！”她的声音充满着喜悦与不可置信。
“别急。”季以遥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此处这么多户人家，总得轮着慢慢来。”
若林二所言属实，那他这回是有极大把握的，不论排名如何。
那锣鼓声果然掠过他们朝着后头走去。徐笙愣然，一股子失落漫上她的心头，季以遥虽安慰她无数次，可她总归不如他本人那般有信心。
她被季以遥牵着回到院中坐下，压下心中思绪安静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下晌。
锣鼓声再次响彻在巷子中时，徐笙正在灶房做午食。中午时分她忙着盯住外边的消息，并没有心思做饭，直到这会儿腹中才觉得有些饥饿。
也因着此，她错过了第一时间发现声响的机会。
“请问是季以遥季举人的住处吗？”伴着声声锣鼓，一名十五岁上下的半大小孩从院门开着的缝隙中探进头，目光盯着一人孤身坐在院中的季以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季以遥听见声响起身，快走几步拉开院门，那半大小子后头正是跟着的州府的官军。
“恭喜季举人乡试中榜十七名！小的来向您沾沾喜气！”
“真的？”闻声出来的徐笙正巧听见这句话她欢喜地走上前去，自荷包中抓出一大把早已备好的铜板塞进那小子手中。乐得小子呲着大牙不住说着吉祥话。
这会子功夫，官军和人潮也逐渐走近。
“恭喜季举人，榜上题名！”
“壮班客气。”季以遥从胸膛之中摸出一个红色锦缎荷包，这是他专门给这些衙役准备的红封。
衙役同他道了谢，转身就走。
周围四邻却都围拢上来，不断说着恭喜的词句。徐笙不断向众人派发着铜钱，引得数人哄抢。
倒不是贪这一钱两钱的小便宜，而是在一只中举上榜的喜气。
这所院子的房东一脸骄傲地挤进来：“哎哟，我果真没想错，那是我一见您，就觉得您一定是有大福气之人！”
房东对着季以遥恭贺一通，又转头面向人群：“这举人老爷租住这院子是我的，去岁同这位老爷一道来的，还中了位周举人老爷，也是住的我家院子！”
那房东满面红光，连着两届都有举人都出在自己房子里，都不必等到乡试那几月，平日里都能多挣不少银钱。
果然他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不少人询他这房子的卖价。
房东哪肯放掉这只会下蛋的母鸡，连忙摆摆手。
送走最后一波道谢的邻居后，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徐笙做好的饭菜也早已凉透。
二人几乎大半日没有吃过东西，季以遥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叽。
此时院中又只剩下他们二人，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徐笙扬起的嘴角就没再垂下过，见此场景，她嘴角又往上勾了勾：“饿急了吧？饭菜已经做好，但估摸着这会儿又凉了，我再去热热。”
边说着话她就想往灶房里走，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
“我们出去吃。”男人的声音也有压抑不住喜意。饶是有心理准备，可当真事发生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态。
徐笙想了想，刚刚那会儿她根本无心于在做饭，只是随意的弄了两样，因着临近回去的日子，家中也没什么菜。此刻知道这个好消息后，再去吃那些菜，确实就觉得寡味儿。
她点点头，回屋去换了身衣裳。
翌日一大早，便有马车停到他们屋门前。他们夫妻二人拜别房屋主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回家去。
可比他们更快一步回村的，是季以遥中举的消息。
彼时季二郎他们也回了鸡鸣村。几名富商老爷争先恐后地叩响季家老宅门时，季二郎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如今已经正式接手胡家的酒楼，这些富商老爷其中几位同他往来不错，不只是他错愕，那几名同他相熟的老爷们也十分惊喜。
“以溪，你怎么没同我说过，你家有个这么会读书的弟弟？”
说话的是粮油店的老板，他家在各个县镇，开设不少家粮油店，也是季二郎酒楼的主要进货商。
平日里都是季二郎舔着脸去求他让些利，何时有见过他如此亲近讨好的模样？
“梁老板，您这是……”
“以溪，你还不知道呢？”梁老板努力睁开因着脸上肉多而被挤小的眼睛：“也是，你们这破村子消息闭塞。我听闻你家三弟中举了！”
梁老板乐呵呵的模样，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闪着精光。
可季二郎的神色却似青天白日见鬼般，吓得惨白，嘴唇嗫嚅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他，他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