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
陈灵婴竟然从这句电子音里听出了固执，真好笑啊。
“如果你觉得我有，那就有吧。”陈灵婴看了眼窗外又走到窗边，弯下腰将桌上的那粒白色小药丸拿起来。
“反正，不管我讨厌你还是喜欢你，对你来说都没有影响，不是吗？”
陈灵婴将药丸握在掌心，
“你是系统，不会生病不会衰老也不会死去，所以一个人的生命在你看来，和路边的野草，和地上的蚂蚁一般无二。”
【不是。】
陈宜反驳了陈灵婴的话，【系统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能伤害人类。】
“法律同样规定了不能杀人不是吗？”陈灵婴轻笑一声，将药丸放进口袋里，
“想要杀死一个人，何必自己出手？”
口诛笔伐能杀死一个人，无数交叠在一起的巧合能杀死一个人，天灾可以，疾病也可以。
那么多种办法，要杀人，用人祸才是最傻的。
房间门被敲响，李鸢戾的声音传来，“陈教授，您是醒了吗？”
“是。”陈灵婴走过去将门打开，眼下的青黑有些重，一看昨天就没睡好。
李鸢戾欲言又止，想要劝慰陈灵婴，又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
“车祸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李鸢戾点点头说道：
“警察调取了监控，刚好从受害者家里到车祸发生地点这一段路都有监控，监控画面显示受害者半夜突然醒了，然后自己开了门跑出来，后面在横穿马路的时候出了车祸，司机是疲劳驾驶，正在准备追责。”
“是吗？”陈灵婴眨了下眼睛。
从杨泽然他家的小区走到发生车祸的这条马路上，就算是有目的地性地去走，也要走大半个小时。
杨泽然一个病人，怎么会大半夜突然醒了？还自己出了门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
而且这条路上就这么巧地出现了一个疲劳驾驶的司机？
巧合太多太多了。
可是警察看了好几遍监控，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巧合。
或者用某些玄学一些的话来说，这是命。
命数又是什么东西？
李鸢戾看着陈灵婴，宽慰道：“陈教授，您别太伤心了。”
“伤心吗？”陈灵婴歪着头笑了一声，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我应该愤怒！
愤怒自己像游戏中的棋子，每一步都受人控制，每一步都被规划好，每一步都带着目的性。
愤怒有人高高在上蔑视着一切，将生命当作一场儿戏！
李鸢戾愣住，陈灵婴的眼里带着狠戾，那是本不该出现在一个科学家眼里的东西。
李鸢戾和陈灵婴相处了好几年，她很清楚，陈灵婴其实是一个很随和很好说话脾气也很好的人，前提是，不要触碰到她的底线。
“陈教授......”
或许是好友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了？
陈灵婴眨了下眼睛，眼里的狠戾消失不见，“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尸检还没结束，等尸检结束就好了。”
陈灵婴点点头，她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
“他们还好吗？”
他们，是杨泽然的母亲和父亲。
李鸢戾摇摇头，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太好，乔桥昨天晚上哭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
眼睫颤了颤，陈灵婴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梗住，叫她喘不上气，“我去医院看看。”
“好。”李鸢戾点点头，“我去准备一下早餐，刚好陈教授您也能顺便带一点去医院。”
乔桥和杨父急匆匆赶过来，怕是一口水都没喝。
一晚上熬着，身体再好也受不了，更别说两人本来就是五十多的年纪，又为着杨泽然的病操心了好几年。
“你有心了。”陈灵婴转身进了屋子洗漱，换了衣服，将东西收拾好后走下楼，过了会儿李鸢戾提着三个保温桶走过来。
“陈教授，我让酒店熬的鱼粥，还有四个小菜。”
“嗯。”陈灵婴点点头，伸手接过李鸢戾手里的一个保温桶，“我拿一个吧。”
二人去了医院，坐着电梯上了三楼，打开病房门时看到了满脸疲态眼里满是红血丝的杨父和躺在床上的乔桥。
“杨叔叔。”陈灵婴看着杨父，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养父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陈灵婴时下意识站了起来，却因为坐了一晚上腿发麻差点摔倒。
陈灵婴赶忙走上前去一手拿着保温桶一手紧紧扶住杨父，
“杨叔叔，您小心点。”
“多谢陈教授了。”杨父说着，眼睛又红了些，“您现在身份不一般，还能来看小泽......”
陈灵婴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小泽的福气......”杨父说着摇摇头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满的都是苦涩，“就是小泽福薄，走的早......”
陈灵婴愣在原地，在杨父坐回沙发上后往后退了一步，转移了话题，“您二位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了点过来，是鱼粥和几个小菜，酒店的手艺，也不知道好不好。”
陈灵婴说着，和李鸢戾一块打开保温桶将粥拿出来，小菜摆好，
“乔阿姨还没醒，杨叔叔您先吃吧，身子重要。”
谁都可以说“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要好好活”这句话，但是陈灵婴不可以。
杨父看着桌上的鱼粥和小菜，点点头，筷子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落下。
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背，眼睛是红的，他张着嘴，知道自己现在该吃饭，该养好身体，才能办好儿子的后事才能照顾好同样年岁不小的妻子。
可是他吃不下，他吃不下啊......
陈灵婴看着杨父，眨了眨眼侧过身子，“杨叔叔，我先去看看杨泽然，您先吃饭吧。”
陈灵婴说着带着李鸢戾往外走，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陈灵婴听到了杨父的哭声。
压抑着的，很低很低，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闷。
哭了没两声就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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