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婴口中念出一串数字，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不远处被一群医生挡住的躺在地上的杨泽然。
杨泽然为什么会出车祸？
现在这个时间点杨泽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大马路上？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而已。
陈灵婴感受右手手心里的那一粒小小的药丸。
只差一点她就可以把这粒药丸送进杨泽然的嘴里，他会好起来，继续他未完成的学业，继续活下去，就像之前他没有生病时一样......
为什么偏偏只差了这么一点点呢？
陈灵婴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耳边是警察给乔桥打电话的声音。
陈灵婴的听力很灵敏，电话是响了两声铃声后才被接起的。
乔桥的声音刚开始还带着困倦，然后是惊愕，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拖鞋没穿就跳下床，旁边的杨父也被吵醒，一阵吵闹，往外走，途中踢到了凳子，还有帮助杨泽然缓解病情的小工具，门打开的声音。
最后是乔桥的哭声，和杨父故作镇定的话。
警察挂断了电话后就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陈灵婴站在警戒线外，她的手心里还握着一粒小小的白色药丸，只不过这一粒药丸再也没办法送出去了。
“陈教授。”李鸢戾担心地看着陈灵婴，不管是谁看到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出车祸死在自己眼前也没有办法接受。
陈灵婴再厉害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人类，是富有情感的。
“我很好。”陈灵婴看着两个医生将杨泽然放在担架上，然后将担架抬起送进救护车里。
“走吧，跟上救护车。”
李鸢戾点点头，开车时还不忘时不时看陈灵婴一眼。
直接告诉李鸢戾陈灵婴的状态不太对，可是李鸢戾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刚刚警察问话的时候，陈灵婴还犹豫了。
她在犹豫什么？
李鸢戾全程陪着陈灵婴，自然知道杨泽然出车祸只是一场意外。
可是......
可是陈灵婴来三川市做什么呢？
李鸢戾没有再往下深想，她的任务是保护好陈灵婴，只要陈灵婴没有做出叛国的举动，往深了说，就算她真的杀了人，也会有替罪羔羊出现。
陈灵婴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是睫毛时不时会颤动几下。
滴——系统修正成功？
是因为这吗？
救护车回去的速度比来时的速度要慢了很多。
李鸢戾将车停下，还没开口陈灵婴就自己开了车门下车，然后跟着抬着担架的两个医生。
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抱歉，这里不能进去。”
陈灵婴停在门口。
李鸢戾站在陈灵婴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灵婴看到杨父和乔桥二人互相搀扶着走过来，两个人的眼里都带着泪，从大门走了进去。
陈灵婴站在侧门的位置，他们没看到她。
看到了如何，没看到又如何呢？
“陈教授，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李鸢戾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三点多了，熬夜伤身，陈灵婴本来身体就算不上大好。
见陈灵婴没有反应，李鸢戾又说道：“陈教授，您在这里站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车祸这件事我和地方警局打过招呼了，他们肯定会好好查的，我们先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再来，您觉得呢？”
陈灵婴垂着眼，好半天才点点头，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又停下，
“他真的死了吗？”
没等李鸢戾回答她，陈灵婴就继续往前走，这句话她问的不是李鸢戾，也不是自己，而是系统陈宜。
只是陈灵婴始终没有等来陈宜的回答。
到了酒店，李鸢戾将提前倒在保温杯里的中药拿出来，
“陈教授，先喝药吧，喝了药后睡一觉。”
陈灵婴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里面的药，洗漱过后躺在了床上，被子盖住了半张脸，那粒小小的白色药丸被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
陈灵婴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生气地质问，质问陈宜那句系统修正成功到底是什么意思？
质问陈宜杨泽然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马路上，又为什么会发生车祸，是因为他再一次被系统控制了身体吗？
质问系统，系统背后的人，未来世界里的那一些存在，他们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是记忆，是能力，还是所谓的念力？
但是陈灵婴什么都没有说，她闭着眼睛。
她有点累了。
从绑定这个系统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她往前走，她在系统划出的固定的圈子里忙碌，然后她不小心往外踏了一步。
代价就是杨泽然的死去。
她不能走错一步，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有达到系统的要求，不能放松一刻哪怕陈宜说会帮她。
陈灵婴从来没有相信过系统陈宜。
不管是一开始的试探，后面平淡期里的相互扶持，接着在丑国陈宜对她伸出的援手，还是最后心如死灰却又复燃一般的那一句，
“陈宜，我再相信你一次，好不好？”
陈灵婴和系统之间，从来不存在真正的信任。
陈灵婴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傅永年开的汤药其实药效很好很管用，只是陈灵婴心里的事情实在太多，这点药力压不住。
夏天的天亮得很早，五点还没到太阳就已经冒了头。
【宿主。】
脑海中的电子音突然响起，【我知道你没睡。】
陈灵婴睁开双眼，“是。”
【你不想问什么吗？】电子音难听得很，一点感情没有，比不上最生硬的人工智能语音。
“不想。”陈灵婴掀开被子坐起身，走到窗户旁将窗帘一把拉开，
阳光洒了进来。
因为没有必要。
【你可以问，我会回答你。】电流声滋滋作响。
“我现在连有没有好奇心的权利都需要由你来控制吗？”陈灵婴的话带着绵密的针，她打开窗户，深呼吸一口气，多好的天气。
如果没有这道烦人的声音就更好了。
【你讨厌我。】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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