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天发杀机
如墨发丝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再一转眼。
面前已是星澜汇聚，绯红滔天。
只生长在幽冥的曼珠沙华瞬间开满天地，将所有血肉化作养料，反哺于人间山河。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顾清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现在的道祖可能还被“本我”牵制着，不会强行出手解决了他。
但这种侥幸不会太久，或许下个瞬间一切都会逆转。
是以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巫族熄了一统人间的祸心。
“你二人不修道法，亦不是精怪，何来的风雨神通？”
顾清双眸微眯，说实话风伯雨师未出之前他亦无法察觉二人的所在。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比他修为高的准圣特地将人藏起来，要么二人在逐鹿之战开始时才堪堪化生。
顾清觉得二者皆有迹象，只是眼下还不能确定。
“哼，凭你也配！”
不想他还没多问，下方的风伯就喝骂起来，见其架势竟还要施展风雨上前厮杀。
奈何天火一开万物断舍。
其右手刚刚抬起，五指就从掌心滑落下来……
“我……！！”
急忙忙握住手腕，作中年样貌的风伯满脸惊疑。
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能破开“老爷”的道法，直接伤及了他的血肉！
“呵呵，原来是有所依仗。”
顾清微微一笑，他右手轻划扯来几道星索，立时于混沌幻音中收束起天地气机。
此法一出人间恍若凝滞，甚至连风声都消止了。
待等所有生命都被其摄在掌中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果然自南方天际传来。
“道友手段卓绝，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只见一白袍黑须的老道缓缓自天外云霭中落下，其语中含笑，面目却毫无悦色。
“原来是燃灯道友。”
顾清亦不收回法术，手中仍攥着燃灯留在风伯雨师身上的气机。
只要他愿意，七情之毒瞬间就会挪移到燃灯身上，让他体会一番人间五毒。
不过此举并不能直接杀了老贼，顾清准备先探探他的口风。
“还不知道友此来何为?”
“何为？”燃灯偶有一笑：“天发杀机，仙不可违，道友既是司命帝君，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顾清晋升准圣的事虽然没有广传，但在有心之人的探查下还是能知道一些情况的。
此刻的燃灯正是忌惮其虚实不定的修为，这才没有撕破面皮。
“哦？天发杀机就一定是对的么？”
“嗯？”
燃灯一疑，他没想到顾清竟敢与天道作对。
“难不成道友想要逆天而行？”
闻言顾清嘴角一勾，语气愈发嘲弄：“天道是洪荒的天道，亦是众生万物的天道。
若它不能秉公行事、挪转劫运，那吾就有理由阻止它。”
翻手一点，七情凝聚的魂毒瞬间自缥缈物外之地蔓延而去，不等燃灯察觉就深入了肺腑之中！
借由此法，顾清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
果然不错，除西方二圣外，这位野心勃勃的阐教副教主已然被道祖收拢，成了魔念的爪牙。
“你做了什么！”
燃灯再是迟钝也察觉出不对了，其实也不怪他大意，任谁又能想到还有这种不用投喂就能害人的毒药？
此刻他只觉心肺受损，三尸震荡，极难收束心神。
而顾清则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又将手中的命弦收紧了几分。
“小把戏而已，道友既有亡天下之心，也该做好被人清算的准备。”
铮——
飞凰一出天地希声。
下界黄帝等人被瞬间挪移到都城之中，而巫族一众也被压制在逐鹿战场内动弹不得。
至于风伯雨师，他们早就在神琴响起的刹那化作了尘埃。
到了今时，顾清也明了了二人的来历，正是不人不鬼的天魔一属。
“想必道友点化这两道天魔费了不少功夫，只是它们终究不似生灵，不用我问就将实话‘说’的差不多了。”
顾清眸中仍旧含笑，但手下琴弦却是铿锵奏鸣，在幻音大梦中溅起道道参天涟漪。
燃灯眉头一簇，但没有过于紧张：“道友眼力不错，只是你若想凭这点东西留住我，却是妄想了。”
话音未落，其身侧就有一盏幽紫灯台由虚转实。
此盏至阴至邪，灯火所放的斑斓青光不断释放着寂灭真意，将四周蔓延而来的红绯剿灭。
奈何这些花盏并不需要什么养料，他挥走多少，就会有多少花盏再次扑来，将天地间所有生灵视作死敌。
有它们护持，顾清根本不用分心防备燃灯的暗手。
只要其有什么异动，数以亿计的曼珠沙华立时会化作刀锋利刃将其切碎。
虽然威力不见得有多少，但这种被数亿只眼睛盯上的感觉绝对不怎么美妙。
“此法倒是有些门道。”
燃灯显然没想到只一个元会的功夫顾清就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早知如此，当年他就该果断些杀了此僚，否则今日哪会有这么多麻烦？
铮——
未等他再有动作，耳畔便又传来宫商仙羽。
生死之间燃动顾不得再想那些虚妄，其转而将鸿蒙量天尺取了出来。
人既杀他，他也不能站着挨打。
左右道祖就在天上看着，此人还真能杀了他不成？
“且看吾这神尺如何！”
轰——
没有想象中的金戈铁马，四周转而震荡起无边狂澜，倒真与神琴之乐抗衡起来。
所谓鸿蒙，即是由开天功德与玄黄之气凝结而成。
除了早年的几道鸿蒙紫气，便是老子身边的玄黄塔、以及眼前的这把量天尺了。
若说威力，其亦是主攻杀伐的灵宝，只比盘古幡逊色几分。
在这种宝贝面前，别说是后天极品，就是先天极品也难以占了上风。
奈何今时的燃灯终是遇见了对手，神尺现身后竟只能与飞凰琴打个平手，这还是顾清没有全力操持的情况下。
这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他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七情之毒潜移默化，可不是想解就能解的。
加之顾清时刻操持着与他相关的因果命弦，几番震荡下哪还有什么气势？
可惜他刚想暂退几步，眼前之人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见神尺未有建树，顾清即刻操使三尸之念，将混沌宝匣从神魂中招了出来。
断舍之法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而天音这家伙自从到了他手就没出过力，眼下时机正好，也该试试它的威力了。
叮——
怎待一声仙音畅然，一尊描刻着混沌奇景的玉质宝匣应光而开，于仙影婆娑间演化出道道魔神虚影，有如实质！
若细细查去，就能发觉他们每个都有燃灯一半的修为！
瞧见此幕燃灯双目圆睁，怎么一件两件还不行，这又出了件先天极品！？
而要是他知道此宝乃是至宝，此刻怕已经丢盔弃甲的逃了！
面对这些修为几近准圣的魔神，若单打独斗还好，可要是十数个魔神一起轰杀上来，怕就是圣人来了也得避其锋芒啊！
燃灯当然怕死，或者说越是修为高的仙神就越是怕死。
他们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积攒了多少仇怨因果，有修为护持时自然无妨，可要是转世投胎，必定是千倍百倍的找上门来！
轰——！
如此就听得一声大道轰鸣，燃灯这老贼竟真的不顾颜面，当场逃离了此地！
活了这么多年，他可不会像风伯雨师一样将所有身家都压在道祖身上。
即便真能得救，他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再者今日实在是运不在我，自己先是身中奇毒，后又被两个天魔出卖了身份，不等开打就已落了下风。
等这次回去调养好伤势，再行对抗未必不能打一个……平手！
愤恨一声，燃灯毫不恋战的退回了昆仑。
而这边的顾清看着他略有狼狈的身影，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他倒不怕燃灯如何，只是忌惮道祖的所在。
若鸿钧为了推进劫数直接下手擒他，恐怕三清齐至都救不了他。
所幸道祖虽然入了魔，但心中还是有一些忌惮的。
如果他真敢下手，一定会搅乱劫气使得众生一致对外，不再内耗。
而鸿钧自己又与天道相合，根本无法出手灭天。
这么一来重演混沌的计划可就落空了，凭他老谋深算的性格绝对不会兵行险着。
还有一点，燃灯的退走可能也是其没想到的。
如果顾清真与燃灯生死相搏，鸿钧自然可以寻个由头“主持公道”，迫使顾清退走、甚至是治罪。
奈何燃灯这厮过于胆小，也过于谨慎，完全不信任道祖的后手。
念及此处顾清长舒了口气。
还真是小的害了大的，大的害了老的。
今次若不是风伯雨师过于猖狂，自己怕也想不到这么许多。
转眼看向人间。
蚩尤一众虽然因道祖插手而留得性命，但他们的运数已经尽了，生死就在这两日之间。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部分杀孽重的皆是一副垂死之相，只有少部分不愿争斗、被迫杀人的巫兵能够留下性命。
可在这种战争当中，即便心存善念之人怕也会被大势裹挟，成为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故而真正能留下来的巫族并不多，大略数去还不到一万。
对比起接近二十万的大军，已经是极其稀少了。
接下来的事自然不用顾清再插手，黄帝在英招二人的护持下毫发无损，待见仙神退走他即刻派斥候前去查探。
等得知巫族已经油尽灯枯后他立即就带着大军杀了回来。
此举虽然有些莽撞，但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人族再经不起这样的战争，若巫族再次来袭，人间必将陷落！
幸而仙神给他们铺好了所有的路，百万大兵不费吹灰之力就了结了蚩尤等一众大巫，甚至连他们的坐骑也没放过。
不过等杀到小巫以及巫兵时，天外忽有火莲落下，将一众残兵卷击而走。
见此一幕黄帝心有所感，没想到自己也被生死冲昏了头脑，竟有了斩尽杀绝的冲动。
作为人族上皇，此念绝不该存。
“仙者大恩，还不知您尊号为何，吾等今后也好立庙供奉。”
遥遥向天行礼，黄帝知道那位仙人能听到，但会不会回应就不知了。
而等他话音落下，天外竟真的传来了仙音。
“无需祭拜，若能护人族生生不息，便是尔等最好的报答了。”
顾清双眸微阖，俯视大地。
人间还有太多的灾祸与不公，只解决了巫族可远远不够。
闻言黄帝连忙恭谨应允，再不提什么供不供奉的事。
仙者既然不愿，他怎能强行报答？
如此逐鹿平原上的喧嚣终于消止，无尽血肉堆垒的山丘也被兵将们入土为安，所有的灾劫都随着顾清的离去而消散了。
只是这样的平静不会持续太久，等五帝时代过去，商朝也就不远了。
……
大战结束，金银二位童子先后离开了伤兵营。
功德挣够了，顾清准备带他们回去天上，交给老师教导。
至于英招二人，在功德的洗刷下修为也已恢复了许多，此下正想找个僻静处闭关。
如此顾清没有急于巫族的事，转而飘摇物外返回了天庭兜率宫。
等见到老师，他老人家果然洞悉一切，也并不奇怪两位童子的到来。
“你俩先将炼丹宝术背熟，稍后我会指点你们烧火炼丹之法。”
“是。”
二人齐齐拱手，他们对自己的“新家”十分满意。
能在天上修行，总比险恶的人间要好吧！
只是顾清看着他二人的笑颜有些惭愧，等几千几万年过去，他们就会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了。
安顿好两位童子，老君一扫拂尘，将顾清“爱喝”的悟道茶斟满。
“燃灯的事元始已经知晓，不过封神榜已经出世，他还不想为此丢掉这份助力。”
“弟子已有预料。”
顾清点了点头，如果元始真的“大义灭亲”，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封神中燃灯做的事可不少，他先是降服了哪吒，后又破了截教的十绝阵，杀了金灵圣母。
桩桩件件可都是阐教的胜绩，只看前头的话倒也不负阐教副教主的名头。
但顾清比谁都清楚，阐教之所以被西方瓜分殆尽，燃灯的功劳可是最大。
若无他带头，取得封神胜利的阐教怎会轻易的分崩离析，还被外人拐走了徒弟？
可见此僚见利忘义，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惜将阐教拉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