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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〇章 多年平安路,何期竟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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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八〇章 多年平安路,何期竟有贼

话说叶县一面。朱武的几个徒属因给杨轻尘和艳阳拦阻,不得已掉头折回,如此无功而返,又受窝囊气,心中自然十分记恨。于是乎,这小头领便思想尽速归城,寻人来拿住杨轻尘众人,而后痛痛快快,击打惩治一番,出胸中恶气。

他众人一路策马奔走,半个时辰后,进了叶县县城。其时帮主朱武正在叶县分堂中,同堂主及其从属商讨叶县中几处当铺、酒楼的任人及经理事宜。正将妥当时,这追拿周、江二人的小头领将失手之事报与堂主,堂主又报与朱武。朱武闻言一惊,遂传这小头领近前来问话。

小头领添油加醋,道:“那几个后生自视有几手武艺,根本不将咱们义帮放在眼中呢!上前来不由分说,便将周小福和那女的夺了过去了!还说咱们义帮名头太小,他几个闻所未闻,不屑一顾呢!”朱武果然大怒,道:“那几人何处来的?生得怎般模样?”这小头领道:“一个稍长,瞧着三十出头,一个二十五六的模样,自方城一面行来,瞧着该自咱们县城经过,往东北的方向去!其余有五人,是他二人的从属!”

朱武料想不到他这小徒属碰着的是西蜀来的司马艳阳,故而闻言疑惑,脱口道:“南阳一带可有什么后起之辈,竟如此了得?竟不知我义帮的地头和名声?”朱武身旁的堂主名叫李朝晖,这大半年来跟随朱武东奔西走,颇得朱武信任,他献言道:“眼下得闲,县城西郊乃是独路,咱们正可领了帮中好手,去西郊会会他们!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朱武闻言颔首,道:“取我宝刀和披挂来!多叫些人手,本帮主去瞧瞧是什么人不知天高地厚!”众人闻言,分头而去。

片刻,朱武披挂上身,大钢刀在手,领了徒众三五十人,策马奔西门而去。一阵威风凛凛地奔走,朱武众人出了叶县西门一二里,正好迎头撞上前来的杨轻尘众人。那小头领大喜,举手一指,道:“便是那并排行前的两个!”

这一面的杨轻尘和艳阳,猛然望见前头大股人马奔来,跟着瞧见方才的小领头指指点点,心中便已知晓。艳阳道:“他们果然将朱大帮主请来对付咱们啦!”杨轻尘微微一笑,道:“不错,腿脚倒是利索!”

朱武这一面,小头领指示后,他和身旁的李朝晖便定睛观望。朱李二人皆于大半年前,济阴西门外薛敬会盟三山五岳众人时,瞧见过杨轻尘和司马兄弟,尤其司马艳阳当时以“火刺功夫”挫败侯孝康,因此印象深刻。

不片刻,朱武看望真切,不由脱口道:“哎哟哟!怎是艳阳公子和杨轻尘掌教来啦?”原来朱武和杨轻尘、司马艳阳皆无恩怨,且如今艳阳名头大盛,已然有盖过盟主薛敬之势,故而不敢同艳阳敌对,反是苦于没有结识及讨好艳阳的时机,以为自己留个好后路。李朝晖闻言亦道:“不错,正是艳阳公子!”那本待出恶气的小头领闻言一惊,心头咕咚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杨轻尘、艳阳行近。朱武忙举手恭维道:“原来是艳阳公子和轻尘掌教大驾光临!”跟着道,“在下是鲁阳、襄城、叶县三县之义帮帮主朱武,今日得见二位尊颜,不胜荣幸!”那小头领依稀听闻过杨轻尘和司马艳阳的名头,又瞧见帮主如此奉承于二人,傻眼之间,心中唯有叫苦。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艳阳拱手回朱武道:“朱帮主客气!不知朱帮主此番兴师动众而来,所谓何事?”朱武心中亦咕咚一下,脑筋一转,急又堆笑,随手往艳阳众人身后的远山一指,道:“时常听闻左近百姓言道,那一方山头的野猪、山鸡、獐子、兔子、狍子等物极多,故趁此闲暇时节,在下领徒属们前去猎取一些!”进山围猎少不得飞鹰和猎犬,朱武众人一样皆无,自然打不了猎物。

艳阳哈哈一笑,杨轻尘亦忍俊不禁;朱武一侧的众人亦干巴巴地笑。杨轻尘道:“天色已不早,朱帮主不如明日再去!”艳阳道:“正是如此!”朱武忽然醒悟,眼下即是难得的结交他二人的大好时机,遂拱手道:“二位讲得正是!亦不知二位欲往何处行去?”转而道,“难得二位今日路经敝处,今夜可否愿去敝帮堂歇宿一宿(“朽”音),以令在下得尽一番地主之谊!”

司马艳阳道:“咱们收了薛敬盟主的邀请书信,正要赶去开封参加聚会呢!”继而问到,“朱帮主便没收到薛盟主的书信么?”朱武面色一红,道:“这个倒不曾,据说此次聚会是商讨南岳衡山的门派大事,那是三山五岳的事务,敝帮不在三山五岳之列呢!”艳阳闻言已心知,薛敬此番不唤他这一追随者,乃是朱武黑道中小派,正如“狗肉上不了正席”。艳阳亦不糊涂,晓得须给人留些颜面,随口道:“此一点确是!”

杨轻尘却道:“所谓事在人为!朱帮主日后可多行些侠义之举,扶危助困,使贵帮跻身名门大派之列,如同中原丐帮那般,少干那些不得人心的事,如此一来,此后三山五岳会盟的大小事务,便少不得贵帮及朱帮主您啦!”朱武晓得杨轻尘指的是今日的周、江二人之事,且杨轻尘又用了个“您”字,到底与自己存了些敬意,便不拂逆于他,拱手恭维道:“轻尘掌门讲的正是,在下定当谨记!”杨轻尘见这朱武“孺子可教”,便拱手回敬。

朱武见状,觉着自己讨好他二人,已初见成效,心中欢喜。杨轻尘道:“如此我二人先行告辞啦!”艳阳道:“来日方长,他日若相遇,再图相聚!”朱武满心欢喜,急示意身后徒属与艳阳二人让行,跟着他自己亦避开一旁。朱武拱手道:“二位好走,在下恭送二位!”艳阳二人拱手相应,而后策马而去。

正月廿九日,艳阳二人自开封城南门行进。其时正午后,天色阴沉,有些早春寒气,二人遂领副手进客店寻酒菜。将要进门,听得里边吃喝的几个江湖客谈论道:“据说这一趟镖浩浩荡荡,动静可是大得很呢!泰山和洛阳镖局双方的保镖人手加起来,便有二三百人!”

另一个扫了一眼左右,低声道:“据说那骑马行镖的人手里边有四五十个是妇人装扮的,不知此事是虚是实?”又一个大奇,道:“竟有这等事?”提此话头的这人察觉二人不知此事,又觉此事重大,便含糊道:“仅是传言而已,不知真假如何,不必当真。”此时,杨轻尘二人行进,众人随意瞧了二人一眼,因未见识过二人,便不在意。店中吃客约有三五桌,里边说静不静,说闹亦不闹。

轻尘和艳阳众人坐下后,听得讲话的那几个谈论的又道:“据说这一趟镖乃是昆仑教派向薛盟主的泰山派索要的财物,用以救赎身陷昆仑教的薛祖华五人!”艳阳猛然闻言,心中一惊,留神间,又听得另一个道:“无论如何,薛大盟主在昆仑教布下的这一局,算是输得惨了!”艳阳闻言,方晓得他几人是谈论薛敬解救薛祖华五人之事,此事本该艳阳经理,奈何彼时艳阳兄长将将遇害,且事情又棘手,故不愿过问,交由周致远去昆仑同众人处置。

听得另一人道:“照我说啊!他们这一路过去,横穿了整整一个中国及河西大地,若想不给人劫镖,却是难得很!仅是马匹便有二三百匹!”旁侧一个道:“不错,据说那五十匹,是昆仑教派索要的!”先一个讲话的道:“无论如何,动静不小,不给河西那些绿林豪强们察觉,那是千难万难之事!”

另一个道:“当中有大半泰山派和镖局的高手人员呢,怕什么?”又一个人道:“换作是我,这一趟镖亦不知该如何行走方是稳妥!”继而道,“这昆仑教的人也太狠了!不怕难不倒咱们薛大盟主!”另一个道:“不过话讲回来,这一趟若走成了,这天底下可就没有洛阳九龙镖局走不了的镖了!”

艳阳闻言,心中确是一惊,方晓得是他“自己的”昆仑教敲了薛敬泰山派的杆子了,因艳阳不知此事,故而此刻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杨轻尘亦留神听闻,他瞧见艳阳古怪面色,心中晓得了一二。

又听得谈论的众人道:“那有什法子呢!薛敬先生的大公子和徒弟皆落了人家手中!”跟着低声道,“这便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众人闻言,嘻嘻欢笑。艳阳心中思想道:“丁罩林他们这是全然地自主处置了,连我这个教主也不知会一声呢!”继而道,“我得寻个时候,去问问薛敬先生,究竟怎么一回事!”于是乎,众人吃喝,而后寻客店歇宿。

傍晚十分,果然打听得薛敬及汪泉,另有衡山的同玄、庞勋二人正于开封丐帮的西城分舵中,张罗前来众帮派首领的歇宿事宜。杨轻尘不愿同庞勋、同玄二人照面,便不去薛敬众人处歇宿,只同司马艳阳自寻客店歇宿。

次日辰时,杨轻尘偕同艳阳向丐帮西城分舵的宅院行去。巳时初,二人领众抵达丐帮西城分舵。二人行近大院门口,报上门户,守门众人听得是武当掌门和西蜀司马二公子到来,忙不及地将二人请进。原来薛敬十分在意二人,于守门众人已有招呼。

杨轻尘能否前来与会,薛敬实是无底,此刻瞧见不仅杨来了,且司马艳阳亦来了,心中大喜过望,便急忙撇下堂中已坐下的四五个帮派掌门,躬身行出堂房阶前来迎接。

薛敬一面拱手一面急步上前,口中道:“轻尘掌门,艳阳公子!薛某有失远迎,死罪死罪!”薛敬口中虽说自己“死罪”,面上却是满满的欢态和笑意。杨轻尘原本心绪凝重,猛然见得薛敬这副讨好确又欢喜的面貌,面上亦不禁露了些和悦颜色来。不过杨轻尘终究不愿开口说话,只听司马艳阳道:“众位掌门可来啦?”此时堂中来人仅有一半,薛敬自顾颜面,爽然笑道:“快啦快啦!不须多时,便能齐啦!”跟着右手一伸,请二人道:“咱们里边请坐!”

不片刻,薛敬领二人进大院正堂来。杨轻尘环视一周,见在座的有北岳恒山长老太易女道、西岳华山掌门孟先谷、崆峒山掌门易山阳、终南山掌门戴仲翁、太行山阮氏三兄弟中的老大阮自雄、丐帮帮主汪泉及此次会务的主角人物同玄、庞勋二人,其余少林寺掌门无恒大和尚、中岳嵩山掌门姜含、五台山寒光和尚、太白山掌门关冷渊、洛阳九龙镖局的人皆未来。寒光、关冷渊及洛阳镖局如今皆是薛敬的常客,他们没来,多半是有事务缠身或其他内情了。

环视间,杨轻尘眼光于同玄、庞勋二人处一闪而过,且面不改色,跟着偕同司马艳阳入座。同玄、庞勋二人觉得杨轻尘如此面色,心中一时反倒无底。随后,艳阳望见恒山一席中,坐的是太易女道长,而非恒山掌门郭萍师太,心中思想:“武林中传言,郭萍掌门于衡山二战中受了重伤,此后郭萍养伤,虽不知伤势如何,但恒山大权逐渐落于郭萍之师妹太易手中,此番看来,这一传信怕是真实的了……”

同时,随着杨轻尘、司马艳阳二人入座,场中气氛便有些局促起来,众人皆知杨轻尘乃武当派掌门,而同玄、庞勋则为教派“叛徒”。静得一刻,忽闻大堂外门吏报道:“嵩山少林寺,中岳嵩山派到!”众人一惊,低声道:“又来了两个,却不知是掌门人还是其他人?”—“嗯!他两派来了,该也差不多啦!”

薛敬心中大喜,又迎了出去。不片刻,听得他于外边道:“二位舟马劳顿!薛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片刻,三人进来,众人瞧见少林寺一侧来的竟是无恒主持,心中微微一惊,再望见嵩山派一侧,亦是许久不曾露面的掌门人姜含时,更是意外。华山掌门人孟先谷心中道:“听说去年豫州北归时,薛敬特地去了一趟嵩山拜访姜含!而今看来,薛敬的这一番用心,果然是奏效的了!”

众人唯唯间,无恒、姜含二人入座。盟主薛敬行至东主之位前,正身道:“今日劳动众位远来,其实是受同玄、庞勋二位之托,商议恢复衡山南岳教派之事!此亦是我中华武林一大紧要事务,在座诸位,但凡有所高见,还望详尽道来!”薛敬讲完,本待听闻众人“高见”,却瞧见众人不约而同地装傻充愣、东张西望,堂中静默一片。

庞勋此番乃为协助同玄而来,遂起身向众人拱手一周,道:“众位!南岳衡山,作为中华武林名门大派之一家,已数百有年!这十余年来,之所以为武当山掌控,乃是当初衡山徒众遭南越刘霄灭门,我江北各派联盟击败刘霄之后,托武当派代为管制之故!而今刘霄南越早已败亡,理应恢复衡山南岳派之名分与主权,以正我中华三山五岳名门大派之大统与秩序!”众人闻言,面色稍和。同玄亦起身拱手道:“若众位不反对我二人恢复南岳衡山门派,则南岳成派后,将同众位以诚挚亲友之姿态,世代来往相处,必不相欺相负!”

太行山的阮自雄随口道:“敢问衡山成派后,二位谁是掌门呢!”众人之中,有人不禁笑了一笑。听得庞勋道:“同玄道长乃是在下师叔,衡山掌门之位,自然由师叔坐领!”司马艳阳本待质问二人一番,奈何此事牵涉姐夫杨轻尘的颜面,故而不敢做声。

听得北岳恒山的太易道长道:“衡山恢复门派之事,本理所应当,却是二位及领下徒众,皆为原武当子弟,如此一来,却不成了南岳衡山恢复门派,实是武当派的门人统治了么?”杨轻尘本待声明,武当已将同玄等人革除门户,却瞧见同玄似早有预备,已然开口。听得同玄道:“衡山当初已惨遭灭门,门人子弟难寻一个,若欲由原衡山的门徒来恢复门派,实是绝无可能!不过话讲回来,我等恢复南岳门派后,绝不以武当门徒自居,立业行事亦当以南岳衡山为根本,若有湖湘、衡山、衡阳等地徒众欲进衡山门户,亦必首先收纳,以逐步恢复南岳衡山正统!”太易闻言,不再发声。

崆峒派掌门易山阳道:“如二位所言,衡山成派后,二位是要同武当本部绝交的了!”此一话头,在座皆十分关心,却又无人敢提及,唯有这易山阳按捺不住。众人闻言,面色不由紧了一紧,听得同玄道:“自然不是!”跟着望杨轻尘一处拱手道,“武当杨掌门亦在此,贫道可当杨掌门及众位之面,言明衡山成派后,必以南岳衡山门派之姿态同各大门派来往,绝不任意同武当抑或其他武林同门为敌!大伙儿和睦亲友,共成中华武林之大家!”众人闻言,不禁点了点头。

杨轻尘猛然听得同玄称呼自己“武当杨掌门”,凝重的心绪忽然缓了几分,杨轻尘想来,此还是同玄首一次恭恭敬敬地以“掌门”称呼他呢。杨轻尘心中不禁感慨,道:“看来他是真实渴盼掌门之位!如今做得了一派掌门,便连整个人都变得通情达理了!看来世间人事,当真是可好可坏,捉摸不透!”

华山掌门孟先谷有时乖张和顽固耿直,他道:“当初各派将衡山托付与武当时,曾约定武当须年年向各大派缴纳岁银,如今衡山恢复门派,则那岁银之事,该如何处置呢?”同玄道:“岁银之事,武当派已然缴纳十来年了!如今衡山恢复门派,则以衡山门派自主行事,岁银之事自然相应消除!否则便成了南岳衡山派世世代代,亏欠江北各大门派的财物了!自然没有那个理儿!”众掌门中,自然有如同孟先谷一般贪爱钱财的,闻言便不舒心。

同玄瞧见孟先谷等人面色不对,遂续言道:“不过话讲回来,到底当初大伙儿有衡山缴纳岁银之约,故贫道在此以南岳衡山掌门允诺,衡山恢复门派之后,岁银再行缴纳三年,三年之后废止!”孟先谷颜色稍缓,道:“如此却可!”众人亦点头。

杨轻尘起身,通红着脸面,望众人道:“在下武当派掌门杨轻尘,在此须言明!原本衡山恢复门派之事,因牵涉武当门徒众多,故而武当本部不能赞同,然则衡山到底根属于南岳一派,其门派之事,武当不便干预,其事成或不成,皆非武当之愿,是以在此听候众位与其决断!时下同玄、庞勋、甘茂等武当派门徒,已以衡山门徒自居,谋划促成衡山恢复门派,自任衡山成派后掌事之人,故他众人已成背弃师门之实,在下身为武当掌门,自当将他众人废除武当门徒之籍,自今而后再不属武当派门徒,他众人一切言行,皆同武当派无干!所有我武当门人同他众人井水不犯河水,利害无涉!”杨轻尘讲罢,微一拱手,愤然坐了归去。众人闻言观色,无不动容,却也觉着杨轻尘所讲在理,无可非议。同玄、庞勋二人听罢,已然面红耳赤,羞怒不胜。

薛敬生怕同玄忍受不住,以致今日之事泡汤,且自己难以收场,便急地站身了出来,道:“轻尘掌门之言有理,且他不干涉衡山恢复门派一事,亦是十分的开明大度!”恭维了杨轻尘一番,薛敬话锋一转,续道,“然则周师叔、庞勋兄众人,尽心竭力,奔走劳碌,为恢复及延续衡山门派事业而付出心血,此举亦是无可厚非!若无周师叔众人,则衡山派事业,何时而可得以重立及延续?衡山自古为五岳之一,岂能寂寂无名,永不见天日?”同玄俗姓周,且长薛敬一辈,故薛敬所讲“周师叔”即同玄。

众人闻言,虽知薛敬有些移花接木,却也觉着他言之有理,正视南岳衡山基业之人,便颔首赞同。同玄、庞勋二人本极为羞恼,若不是“忍辱负重”,已然发作了,此刻听闻薛敬此言,将自己的“叛逆”行为,讲得光彩可贵,心中底气不由又回了转来。崆峒掌门易山阳、终南掌门戴仲翁、太行阮自雄等人皆心中赞许薛敬之能言善辩,心智了得,武林盟主由他担任,确是得其所能。

见得众人心绪安缓过来,薛敬进一步讲到:“既然轻尘掌门和周师叔等人各有苦衷,咱们今日便不讲他双方门户私怨,单论南岳衡山恢复门派之事!此堪称我中华武林的一大要事,我等不能不正视!”跟着向众人拱手环视道:“薛某承蒙众位抬举,成为盟主!现下薛某斗胆,邀请在座众位举手为意,赞同衡山恢复门派的,请举左手!若不赞同的,可举右手!”薛敬讲完,自己十分郑重地地将左手举了起来。

薛敬举了手,微微斜视,见北岳恒山、西岳华山、崆峒山、终南山、太行山、丐帮汪泉皆举起了左手来。少林寺方丈无恒大和尚于坐上启口道:“贫僧此番应薛敬盟主之邀而来,只为听取事体之结果,于武当及衡山纠葛之事,实不便置喙!”薛敬闻言,随口客套道:“无恒师叔能拨冗亲来,在下已感激不尽!”

中岳嵩山掌门姜含道:“平心而论,衡山作为五岳之一,而今能重立门户,确是可喜可贺,理应赞同!”姜含说时望同玄、庞勋二人一拱手,续道,“惟愿两位主事之人,日后以衡山基业为本,勠力同心,将衡山门户发扬光大,以不负今日之会!”同玄较姜含长一辈,听得姜含如此讲话,虽是赞同衡山复派之意,却似有训教意味,心中有些不快,便微微拱手,望姜含不冷不热地道:“多谢!我等既掌衡山,定不负今日之望!”

末了,众人观望杨轻尘和司马艳阳时,却见他二人既不举左手,亦不言语。薛敬望司马艳阳道:“艳阳公子可是代为青城、峨眉二派而来?”司马艳阳道:“正是!”其实薛敬晓得司马艳阳是代为青城、峨眉而来,之所以问询,乃是令众人知晓。薛敬道:“既如此,公子于今日衡山之事意下如何?”艳阳拱手道:“薛盟主书信相邀,却之不恭,特来瞧瞧!心中实无主意!”薛敬干巴巴一笑。

一笑后,薛敬随口道:“艳阳公子能来便好!”薛敬说罢,思绪又明朗起来,道:“如此一来,除却了武当、峨眉、青城三派未表态,则赞同衡山恢复门派的便居绝大多数了!多谢在座众位见证,自今日起,南岳衡山恢复门派,掌门人为同玄道长!”薛敬讲完,领先拱手向同玄、庞勋二人道喜:“恭贺二位!恭贺恭贺!”

朱武、汪泉、孟先谷、戴仲翁、阮自雄、太易等人亦起身向同玄、庞勋二人拱手道贺。同玄方才因杨轻尘而起的乌云消,心中颇为欢喜得意,急急回应道:“多谢,多谢!”跟着高声道:“今日老夫在此,谨以南岳衡山派掌门,邀请诸位武林同道!承蒙诸位赏光,烦请一同移步后堂,今日咱们不醉不归!”众人闻言,尽皆呼好。

杨轻尘本待离坐而去,奈何薛敬随手向同玄恭贺之后,急又来挽留杨轻尘,恳求杨轻尘与他“一些薄面,同去后堂!”杨轻尘熬不过薛敬,只得默许。薛敬留住了杨轻尘,急又望来向司马艳阳,这个把住了他薛敬一半性命及眼下中华武林大半权势的小辈儿好言相邀。于是乎,艳阳二人便随薛向后院行去。

行间,艳阳趁薛敬在旁,悄声向他问了是否昆仑一面向他索要财物一事。此事薛敬确有些屈苦,不由面色一红,遂将事体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艳阳方知,昆仑一面向薛敬索要的财物中,有“女子五十名”一事。不过艳阳一惊之后,醒起周致远曾同他讲过,西域之地苦寒,女子因生育而死亡极多,他众人索要女子,未必是贪淫好色,多半是生计考虑。薛敬闻言,心中稍宽。

随后,薛敬不免又诉苦,道是那五十名女子极易惹人眼目,他和魏星横为的能将重金赎买来的女子送抵西域去,费了许多脑筋,最终思想出将五十女子装扮成脚夫及镖局人员,混杂双方人员之中行走,此时照日程,他众人估摸着已进陇中之地了。艳阳去过那些地方,晓得那些地方本就恶劣,加之此时早春,显然如同隆冬一般艰苦严寒,不知那些女子能否挨得过。薛敬闻言亦忧心。

言谈间,艳阳三人已进后堂就席。片刻后,席开。薛敬、同玄及此次的另一个名副其实的东主——丐帮帮主汪泉,三人次第同众人敬酒客套一番后,众人便自言谈吃喝。不片刻,东主汪泉瞟去艳阳,见他在那里随意吃喝,便急地起身,行去向艳阳敬酒讨好。艳阳毕竟幼小汪泉一辈,有些吃惊,待听汪泉讲话后,方晓得是自己昆仑神剑在手、又以高超功法击败侯孝康,再有昆仑教派等事,已然名声大噪,汪泉因此来示好。

旁侧众人亦是机灵,瞧见汪泉去讨好,心中立刻醒悟。随后,如崆峒掌门易山阳、太行山主阮自雄、终南山主戴仲翁,便是名门大派的华山孟先古及恒山太易,易效仿众人,行来了艳阳跟前言谈示好,其实孟先古、太易等人皆长艳阳一辈。自然,他众行来艳阳跟前时,各有各的口实,似乎确是有事,须同艳阳言谈那般。艳阳受宠若惊,一一诚心对待,心中亦实是欢喜。杨轻尘乃艳阳姐夫,且他于艳阳无丝毫嫉妒之心,瞧见此等情状,故于一旁陪伴欢笑。

如此一来,薛敬、同玄、庞勋等人一侧,便有些“门庭冷落鞍马息”的景象了,他三人看在眼中,面上笑容虽在,快意实已消散,心中干巴巴的好不难受。而嵩山掌门姜含乃艳阳亲家,自不必去讨好艳阳,亦不嫉妒艳阳。少林乃武林数一数二的大派,亦不必讨好于人,于是乎,姜含、无恒自相吃喝,从容自得。薛敬、同玄、庞勋见状,猛然醒悟,急行来向姜含、无恒二人敬酒攀谈,以解窘迫。

话说去年腊月初九日,侯孝康于洪都府外给司马艳阳击败,继而身死,其盟军由此分裂为庞勋和王书文两部。夜间,此前降服的南城主耿章逃脱,外逃的东城主许正清亦归城。十日辰时,耿、许二人联手,整合了二三万兵马攻打庞、王二人。而后,王、庞勋皆败,两方树倒猢狲散。其中王书文一方的盟友夏口城地头王寻、西阳县斧头帮帮主韦秀平、伊川县金刀门门主班措三人联袂奔逃;庞勋一方的寿春县八公山山主冯逸、天台帮帮主刘大度亦联袂奔逃。

先一日出走州城的五两帮帮主莫金元领八九百徒众行至城北三十里处的狗头乡,一来距州城稍远,二来挂念城中各方情势,遂驻屯了下来,命得力徒属潜往城中窥探。次日,终得庞、王二人皆遭败及众人溃逃的讯息。莫金元心中一惊,继而安定,谋划后路。原来前一日莫金元忽然隐瞒众人,独自出走州城,并非他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是他近身的一个徒弟碰巧结识了城中的一个有识之士,听他讲得十分中肯,遂原话讲与莫金元,莫金元其时正难决,遂采纳了他徒弟听闻来的这一计策,出走州城。

十日午间,莫金元命徒属于狗头乡左近道口观望等候,终望见奔逃出来的八公山主冯逸和天台帮主刘大度,二人身边尚在的徒属总和起来已不满四百人,约是莫金元的一半。莫金元的徒属遂将莫金元出走的原由讲与冯、刘二人,二人已然无话可说,而后跟随莫之徒属去面见莫,一同商讨何去何从之事。三人商讨片刻,终没有一个十分妥当的去处。

正此时,乡口上的耳目又来报,说夏口城的王寻、西阳县的韦秀平、伊川县的班措三人亦奔逃出来了。莫金元遂偕同冯、刘二人去接应。于是乎,六人又凑合至了一块儿,人马总来二三千。此后,六人生怕城中人马出来追赶,又望北走出了数十里,傍晚时分,于另一个乡镇中宿下。当夜,众人商讨明后日之去向。

莫金元道:“去当涂寻求余三木,令他引荐,去投诚宋家!”冯逸疑心,道:“余三木颇为狡诈,且他能否见着宋国主宋高、见着之后能否会与咱们说好话,皆不得知,去投靠他,怕不稳妥!”刘大度道:“当初咱们既同宋家为敌,而今再去投靠,只怕尝不到什么好果子!”

听得班措道:“再去江州镖局,托镖局安身?”冯逸道:“此亦不妥!前番洪州城中,我和刘兄已站身了庞勋一面,只怕他们疑心,难以相容,再者城中激杀时,镖局二当家王书文和镖师季同、吴中戏二人皆已受了重伤,生死不明,眼下的江州镖局只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王寻见众人疑难,心中有了主意,道:“眼下洪州、江州及申州等地皆不安定,既如此,咱们不妨再转去夏口城或是荆州闯一闯,保不准时运好,能占据荆州呢!”众人闻言思索。韦秀平和班措前番随王寻去过夏口,心中有几分熟识,韦秀平道:“我觉着可行!”班措道:“不错,难得我六家合力,不如便去闯一闯荆州!”刘大度早听闻荆州富庶,心中已动,道:“我赞同。”莫金元给众人讲得心中热切,道:“去便去!究竟如何,总得碰碰运气方知!”于是乎,众人议定。

次日辰时,六人领徒众寻路向江北而去。却不想,午后近西北江南岸时,碰着此时的洪都北城主耿章遣去驻防柴桑县的三四千人马,双方激杀了一阵,各伤损了五六百人马,莫金元六人领余下的两千来人马望江北岸奔逃而去,以避敌众。

六人尚不气馁,毕竟过了大江,日后有望安顺。夜黑时,众人已行出江北岸二三十里,多已饥寒交迫,不得已于一乡镇之上,抢掠宿处及吃食,引得此一小小乡镇鸡犬不宁。后半夜,众人肚子饱了七八分,凑合于一个抢夺来的宅院中安睡。

此后二三日,众人一路杀奔西北,于江夏郡鄂县(今hUb省EZ市)再次横渡大江,往正西方位,奔夏口城而去(注:我国历史上的夏口城位于今湖北wh市“武汉三镇”中的武昌镇内,长江此处的走向是西南向东北,因此夏口城正好位于大江东侧)。所幸无强敌拦阻,一路安顺。

十六日午间,众人抵达夏口城外,正预进入时,却听闻打头探路的人马来报说,夏口城的另一个地头人物,即长枪帮帮主许君伟,已联合了岳麓山的庞桑红,占据了整个夏口城,城中已无众人的安身之处了。

王寻心中一惊,晓得许君伟是自己的大敌,当初自己和盖宽去投靠冯冲阳,便是出于能得冯冲阳庇佑,压制许君伟之故,如今这般模样,自然不能抗衡于他了,再者庞桑红原是中岳嵩山掌门姜含是师兄,武艺颇为厉害,自己远非其敌手,眼下众人人手仅剩一千六七百,且奔走疲惫,贸然杀进城去,绝难讨得什么好处。众人悲叹一番,又商议一阵,不得已,决心再渡大江,望西奔向荆州而去。

三日后,经了许多艰苦,众人抵达竟陵县(今hUb省天门县级市)。这一次,众人果然时运转好,因竟陵县中恰逢县主暴卒,正是纷乱。原来竟陵县主姓付名辉,其生前有二子——付上明及付次白,且二人异母所生。上明虽为长子,其母却早亡,而次白母族在县中权势颇大。付辉暴卒,次白及其母族便无所顾忌,上明身为长子,又免不了一帮追随者,于是乎,二子于县中大打出手,引各自的一二千人马于县城中死战。

莫金元六人见城民逃出,便拿了几人近前问询,得知实情,心中无不欢喜。而后,趁城中双方胶着之际,六人领徒众杀奔城去,果然击垮了二子的人马,不过混战之中,王寻给付次白的武师刺中胸口一剑,不救而亡,余下的莫金元五人亦有冯逸和韦秀平重伤。

此时已近年关,击败付辉二子人马后,莫金元五人便按年纪大小分排座次,冯逸最长,班措其次,莫金元第三,刘大度第四,韦秀平最幼。定了长幼,五人一面养伤,一面齐心协力保守竟陵之境。

明年正月中,冯逸、韦秀平二人皆恢复元气,五人遂商讨扩张及进取之事。韦秀平道:“而今县境并不十分安稳,若有强敌来侵,恐有变数!”莫金元道:“须大力招兵买马,购置兵器,将眼下人马再扩一倍!”班措道:“招兵买马须大量钱财,咱们钱财不够,只怕难成!”莫金元道:“软的不行,便来硬的!竟陵周边许多地方,咱们且瞅哪一处地方薄弱,便趁其不备,一鼓拿下!”

沉吟片刻,刘大度道:“我以为当今豪杰并起,处处皆是强敌,我兄弟五人欲站稳脚跟,称霸一方,唯有寻个釜底抽薪之计,摆脱困弱之势!”冯逸道:“四弟言之在理!纵观当今豪强,如吴越宋氏、江都孔家、济阴丐帮、泰安薛敬、西蜀司马艳阳,及武当、少林等等,或是武艺高强之帮派,或是权势盛大之党族!我五人起自弱小门派,若无高强武艺和功法傍身,实难有出头之日!”

稍稍思索,莫金元忽醒悟,道:“皆言少林寺有许多高超绝技,咱们何不去少林寺抢它偷它四五项来,我兄弟五人一人修炼一项,岂不正好?”冯逸道:“少林寺高手众多,且距咱们此时所在的竟陵颇远,咱们进去,还得经过嵩山派的地盘,恐怕难以得手!”

莫金元又道:“明的不行,咱们可智取!如十年前的洪都薛忍,一面使人于少林正门前打闹,他和唐玉宣自后侧暗中潜入少林藏经楼,最终窃得了少林《易筋经》,得以脱胎换骨!”班措道:“此法说来容易,当真施行起来,只怕极难!”

刘大度忽醒悟,道:“莫三哥讲到唐玉宣,我忽然忆起来,那黔教教主唐玉宣不是晓得平云子功法的藏放之处么!”韦秀平道:“正是了!据说当初的平云子精通了佛道两家功法,而后糅合取精,成就无上功法!十多年前的宿芳宫少主孤竹一叶便是修习了此法,而后当任盟主,率领江北各大派一举击败的南越刘霄!”

班措道:“据说当初,唐玉宣和孤竹一叶一同掉落嵩山北的龙吻谷天坑中!刘霄败亡后,中原一面曾有过人去龙吻谷天坑寻求功法,却晚了一步,功法早已不在!如今孤竹一叶已死,唐玉宣恐怕是当今唯一晓得平云子功法藏放之处的人了!”莫金元道:“这个可好!听说唐玉宣的黔教正在咱们西南边的八九百里处,那里只她一家!”韦秀平道:“八九百里,比之去少林寺恐还远一些!”

刘大度道:“照我看来,欲制主唐玉宣倒不必去黔地,据说她时常往返于黔地和中原之间,所行道路正是咱们西南边的荆州!”莫金元道:“四弟讲得不错!前番咱们在洪州时,她不是正巧又随同司马小儿身侧么!”班措道:“如此讲来,咱们可于西南道路的紧要之处设伏,守株待兔,待得她哪一日自主落网!”

韦秀平亦道:“这个法子不错,只须拨二三十人去西南山道两侧,暗中搭建两个草屋子,而后轮番监视便行了,不费什么气力!”老大冯逸道:“既如此,咱们便定啦!来日同去西南江岸查探地势,而后择一紧要之处,搭建屋子,遣人监守!”于是乎,五人议定。

经了好一番查探,三日后,冯逸等人择定了竟陵县西南二三百里处的夷道县(今hUb省宜都县级市)西南群山中一处名为古桐岭的山头,以此山头为设伏佳处。那古桐岭肩头突兀,居高临下,极便于探望其下道路,且四周林木幽深,又极难给人察觉。冯逸等人因此择定此处守株待兔。一面又遣细作潜入黔地,探听唐玉宣动静。

过了一二十日,已是二月之初。唐玉宣听闻原武当徒众同玄、庞勋、甘茂等人于衡山建立了南岳剑派,而杨轻尘及其武当山却未拦阻。一来衡山派是黔教东侧唯一的一个名门大派,二来不知杨轻尘为何任由同玄众人“叛乱”,三来黔教中的紧要事务,经了年关及年初的一番经理,已然趋稳,唐玉宣因此决定东北行去南阳、宿芳宫等地约会义兄杨轻尘。

二月初三这日,黔地中的两名细作忽转来古桐岭报告,道是唐玉宣已启程,约四日后能抵达古桐岭。设伏之事,须促成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为一,冯逸兄弟五人因此而煞费苦心,耗费了极多精力,听得鱼儿果然来了撒网之处,心中颇为欢喜。

于是乎,冯逸五人留了防守竟陵县的几个得力副手,他五个头领及余下的身手利索些的人员,倾巢出动,一同潜来了古桐岭。二日后,冯逸五人绕道潜抵古桐岭,着手施行大计。原来五人此前已就如何捉拿唐玉宣一事,着重思索了一番。

起初众人思及居高临下,可以弓箭及飞镖、暗器等物硬攻,不过众人细思之后,晓得唐玉宣本人武艺高强,且身为西南第一教教主,徒众数万人,其身侧跟随的侍者及护卫人员不仅武艺不凡,且可能不在少数,硬攻恐难以得手。

莫金元等人又讲毒攻,于飞镖、暗器、箭矢等上物浸泡毒物,谈论一番后,又自否定,道是一来毒物不易提防,恐自伤及己,二来黔教号称五毒教,其徒众惯于使毒、解毒,以毒物攻之,恐成班门弄斧之态。

班措又献议自上而下,撒网覆盖,待将众人笼罩住后,再以箭矢、飞镖等物强攻猛射。不过刘大度等人又思及,山头下道路狭长,唐玉宣众人极可能如长蛇一般现于道路之上,所谓攻其首则尾至,攻其尾则首至,攻其中则首尾皆至,实是难以下手。末了,众人莫衷一是,不得良策。

不过众人随后醒悟,欲得有效制敌之策,须于敌手行踪及虚实有所了解。于是乎,五人再遣探子,随时随地报告唐玉宣及其随从的多寡及动静,以求随机应变。果然,抵达古桐岭后,探子转来报说,唐玉宣此行随从并不多,仅四五十人,且多数为女子,众人皆有马匹,又驮了细软包裹及应急吃食。

冯逸五人稍安,查探一番后,终于古桐岭前头二三里处,思想得了法子。原来此处道路狭窄,南侧是险峻山崖,人马绝不能行,北侧山岭较低缓,山头上松柏杂木等生得颇为稠密,且茂密林木底下,有一条当地农人行走的小山道,可绕过底下马道,而那小山道崎岖狭窄,马匹不能奔行,仅能下马牵着行走。五人观望此处后,心中定了计策。

二月初六这日,唐玉宣及其四五十随从果然行至山岭前头来。众人二马或三马并行,延长有十余丈,唐玉宣行于前头居中位,她的身前是八九个警示并护卫女教员,唐玉宣的徒弟吕氏二姐妹亦在当中。

唐玉宣走马间,前头徒属忽然停了下来,而后自最前头的两名女员传话来,道是前方道路有一二十农人,伐倒了道路北侧的二三十颗大松柏树,以为乡民建造房屋之用,眼下道路皆给阻塞隔断了,人马绝难同行。

唐玉宣闻言一惊,携左右近前观看。近前来,果然望见由冯逸五人的一二十名徒属装扮的“农人”正热火朝天地在那里,以刀、斧等利刃砍伐、修整及搬动树木,伐倒的树木多半横架于道路之上,又有许多粗大枝干,已然乱七八糟,狼藉一片,根本不能通行。

唐玉宣不由眉头一皱,向近身的属下道:“问问他们,何时能通行?”前头下属遂望“农人”问道:“你等几时能整罢?”一个“农人”直身来,一面擦汗一面道:“今日只怕不成啦!这许多大木头,你们可是瞧得见的,只我这一二十人,如何整得利索!”唐玉宣于这后边闻言,不禁秀眉又皱。

忽又听得那人指示北侧山岭道:“那一条山道可绕过,只一里来长的路,你众人拉牵马匹,不一刻便过去啦!无需在此等候!”唐玉宣闻言,打量了“农人”身后的山道,觉着确是能行,虽须自己下马步行,却也没有多远。于是乎,唐玉宣传令众人下马,攀山道绕行。

片刻,唐玉宣一众皆入小山道中,唐玉宣前头的八九人亦行得安稳如常。随后,唐玉宣正巧踏入小山道中间一段时,听得底下大道扮农人的一人高声道:“那根大大的整好了么?”另一人高声道:“整好啦,便等候大伙一齐来抬走啦!”

原来唐玉宣众人行进山道后,底下大道的众人便暗中观看留意,此一句呼叫乃是冯逸众人事先约定的暗语,听得此语,埋伏于小山道丛林里头的冯逸众人便一齐动手。唐玉宣一方自然不能明白此暗语,她众人微微分神,却不多少在意,正此时,众人脚下山道忽然蹦出了一个个由绊马索结成的索套来。唐玉宣人马一惊之间,脚下索套半多已套住了人马的腿脚。跟着,不及唐玉宣众人出手,山道林子里侧潜伏的敌手已拉起绳索,唐玉宣众人又一惊,多数给绳索拉倒了身子来。

原来冯逸一方于小山道上,一路挖坑埋藏了七八十个活口索套,而后又以旧土石及掉落地面上枯烂枝叶挥撒其上,复出山道的原本模样,故而唐玉宣众人行进,丝毫不察觉。那七八十个索套,冯逸一方皆两人拉扯一个,又是坚韧的绊马索制成,极其有力,故而急拉之下,唐玉宣的四五十人便多数给束得翻倒在地。

紧跟着,冯逸一方拉扯绳索的两人分头动作,其一急蹿出来,另一个则继续拉紧绳索。如此一来,唐玉宣一面给绳索束住的众人,身上的绳索始终蹦紧,难以反击,而蹿出的敌手,又以刀剑利刃逼迫来了身上,容不得她们有丝毫喘息之机。其实冯逸众人的动作乃是接连而出,顷刻之间便成了。

话说唐玉宣武艺超群,那一瞬间,她双脚亦给绳索套住,随后绳索往后缩去,唐玉宣身子便急倒了下来。然而便此一瞬,唐玉宣右手运劲急出,手掌将将触及地面时,气劲冲击地面,枝叶土石猛然荡出去一大片。与此同时,那一大股回弹之力,亦将唐玉宣身子弹了起来。因拉扯唐玉宣的绳索未停,故而唐玉宣身子弹起后,便往绳索缩去的一侧飞去了一二丈。

跟着,又因唐玉宣身子弹去之势较绳索缩回之势迅了一二分,半空中的绳索便松垮了起来,加之唐玉宣身子又已回正。于是乎,唐玉宣双脚急使气劲一挣,砰的一声闷响,缚住唐玉宣双脚的绊马索瞬间断裂。

套中唐玉宣的是班措和他的一个从属,唐玉宣于半空中挣断绳索时,班措正持宝刀飞身逼近唐玉宣。班措瞧见唐玉宣回正了身子,并将绳索崩断,心中大大一惊。唐玉宣左手又握有宝剑,班措一惊时,唐玉宣右手一下将左手宝剑拔了出来。班措亦已回神,二人遂于空中急对了几招,几招之后,班措给唐玉宣运于宝剑中的巨大气劲所逼迫,招架不住,跟着于唐玉宣宝剑一荡之下,身子往后飞落了下去。扑的一下声响,班措坠于丛林中。

唐玉宣身子亦落回地面。其时左近许多声响,唐玉宣解了自身危势,急侧头观望左右的下属,瞧见她们有些倒于地面,有些给绳索悬起,倒置空中,有些虽挣断了绳索,然而终究迟缓了几分,敌手的刀剑已明晃晃地架在了她们的脖子上。而那些倒地或悬空的,无一不给急速蹿出来的敌手以利刃横架在了脖颈上。

唐玉宣见此情状,晓得敌手欲以下属性命胁迫自己。果然,不待唐玉宣再发作,便见已得手的冯逸、莫金元、刘大度、韦秀平及其从属,皆一齐望向了唐玉宣来。冯逸道:“休得再动!否则便要了她们小命!”唐玉宣自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愿徒属枉死,且她瞧见敌手制住自己下属后,并未将她们杀死,便隐约觉得敌手似是冲自己来的。

唐玉宣遂望冯逸道:“你等何人?要做什么?”冯逸道:“请唐教主随我们去一趟荆州竟陵县!我等有事相商!”唐玉宣一时迟疑,亦是在思索时下情势。冯逸见唐玉宣未答复,生怕她起什么“歪心思”,急道:“唐大教主莫非是要我等动手,于你跟前杀几个人方能答复么!”

唐玉宣虽未见识过冯逸等人,却于四五年前见识过莫金元,她忽然望见冯逸身后侧的莫金元,道:“你是那五两帮的帮主莫金元?”所谓“五两帮”,乃是欲拜入莫金元帮派门下的人首先须交纳五两银子。莫金元听闻唐玉宣竟还识得自己,心中颇为得意,哈哈一笑,道:“正是在下!难得唐大教主还忆得,在下实感荣幸呢!”继而道,“还记得四五年前,我等共事时,唐大教主你许诺我等的平云子的功法么?现如今,唐教主总该兑现了罢!”

唐玉宣闻言,猛然醒悟,道:“原来你们是为平云子的功法而来?”莫金元道:“不错!你赶紧答应了罢,免得你这些下属送掉小命呢!”唐玉宣一瞥眼,见有十数个下属尚给倒挂于半空中,那模样不仅瞧着不雅,且其必然十分难受,遂道:“好!你们将她们放下来,我随你们去一趟!”莫金元等人闻言欢喜,遂将吊起的十来人放了下来,自然架她们脖颈上的利刃始终未移半寸。

冯逸瞧来唐玉宣道:“唐教主武艺高强,我等还须将你缚一缚!”说着便向拉绳的下属使眼色,两个下属遂执绳索望唐玉宣行来。唐玉宣道:“你们便不知,这绳索绑不住我么?”冯逸众人一惊,思想方才的情景,唐玉宣确是轻而易举地便挣断了绳索。唐玉宣续道:“你们既已绑了我一众徒属,又何须多此一举来绑我呢!”

冯逸道:“罢了!便与唐大教主留些体面罢!”于是吩咐下属将唐玉宣的一众徒属尽皆缚住。片刻后妥当,冯逸道:“唐教主,你武艺高强,便行前头罢,若行后头,大伙儿可不安心呢!”唐玉宣心知冯逸讲的实情,遂拉了自己马匹,望前行去。片刻后,众人皆入底下大道,望前行走而去。

众人一路望东北,夜幕时分,行出七八十里,过了大江,至枝江县(今hUb省枝江县级市)县城北郊。唐玉宣正思索冯逸众人会如何算计时,听得身后的冯逸道:“前头山坡上有个小庙,今夜咱们便于那里将就一夜!”唐玉宣闻言思索:“原来他众人这一路上都算计好了的!”

片刻后,果然望见道路右前侧坡头上,林木掩映间,露着一处三五间房屋,占地十数丈方圆的小庙。庙门前早有人张望等候,却不是僧侣,而是同冯逸众人一般穿着的徒属,至于原庙僧侣,不知是给众人杀害了,还是赶走了,还是暗处囚禁起来了。

片刻后,双方一二百号人,皆行进小庙之中。冯逸略显客气地问唐玉宣道:“唐教主及贵属须晚膳么?”唐玉宣道:“不必了,皆是习武之人,一日两日的,饿不着!”冯逸欢喜,道:“却好,省得大伙儿忙活!”

唐玉宣道:“这一夜,你待如何看守我这一帮下属?”冯逸捋须思索道:“此确是个难题!”莫金元道:“她等人武艺高强,须灌服了麻醉药物,我等方能安心睡觉!”唐玉宣斩钉截铁地道:“不行!绝不可能!”莫金元疑道:“为何不行?”

唐玉宣道:“我等多是女子,你们一帮男人,谁知灌昏了咱们,你们会做出什么肮脏事来!”冯逸一方的众人中,有人闻言不禁嬉笑了出来,显是心中得意。莫金元闻言却奇,道:“你现下可是阶下囚,还有这傲气同咱们讨价还价?”唐玉宣正色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乃西南第一教派之主,而今手底下三五万的徒众,当真要杀灭你等,可有何难!你们若是明白人,该晓得我的心思!”莫金元闻言愕住。

冯逸似醒悟,拱手望唐玉宣道:“唐大教主果然聪慧爽快之人!既如此,唐大教主于今夜之事有什么主意,不妨道来,我等酌情而办!”唐玉宣道:“今夜我和我的的从属皆须放置一处,我本人,你等若不放心,可用铁镣将我手脚锁起来!”冯逸思量间,点了点头。正要应话,却听得负责此小庙的那头领疑难道:“大哥!咱们在此预备的皆是绊马索,可没有铁镣呢!这一时半会的,兄弟们何处寻铁镣去?”冯逸道:“话倒也是!”

唐玉宣道:“无论如何,我的这帮下属今夜须在一块儿!”冯逸犯难,思索今夜安稳之计。刘大度心中亦嘀咕道:“今日绑的这主儿,倒是不好伺候呢……”冯逸望旁侧的班措道:“二弟以为如何?”前番班措给唐玉宣震倒于地,不过并不重伤,待唐玉宣停手时,他便爬身起来了。

班措忌惮唐玉宣武艺厉害,他道:“其他人绑结实了放置一处,倒也便利咱们夜间看管,只她这教主功法实是厉害,不得不防!”莫金元道:“不错,她修习平云子的功法已许多年,武艺最是难测,须着重防范!”唐玉宣道:“既然几位所忌惮者,唯我一人,何不与我一屋子,今夜我单独过夜!如此一来,我和我的下属不能通气,不是一夜安稳么?”

班措倒:“此言有理!”韦秀平道:“她身手厉害,若夜间逃走了怎么办?”唐玉宣一笑,道:“若讲逃走,我现下要走,不是提一口气的事么?”韦秀平闻言一愕,晓得以唐玉宣的轻功武艺,确是提口大气,便可飞身而去,众人奈何不得她。

唐玉宣瞧见他众人无计,道:“照我看,还是之前的法子,你几位方能安心!”原来唐玉宣见他几人迟疑不决,便不耐烦,遂与其出出主意。冯逸道:“什么法子?”唐玉宣道:“寻一间大屋子,将我的这四五十下属搁置一块,而后令你一方的人手,手执利刃于旁侧紧紧看守!我下属的性命掌握你众人手中,我自然不敢妄动啦!”

刘大度道:“这个法子不错!”韦秀平道:“若你下属中有人图谋不轨了怎么办?”唐玉宣有意挖苦一番对方,遂道:“什么图谋不轨?而今图谋不轨的可是你们呢!”韦秀平道:“我讲的是他们夜里设法对付我一方的看守人员!”唐玉宣秀眉一扬,脱口道:“此是你等心怯所故,可怪不得我的从属!既如此,你方便多安排一些机灵人员,夜间好生看守便是了!”继而道,“若我说,我的从属手无寸铁,手脚又给你们绑缚了,还能有什么顾虑!”

莫金元道:“这话倒是!一帮大男人,若看不住几个手无寸铁又给绑了手脚的女子,传扬出去,那可当真不像话!”唐玉宣一笑,道:“莫帮主此言不谬!”莫金元猛然醒得自己言语不当,给人家笑话了,不禁心中一愕。不过唐玉宣乃是绝世大美女,她欢笑起来,极是美丽动人,因此冯逸等一帮大男人亦不生气。

冯逸拈须之间,已赞同了此法,他道:“既无良策,便照这法子行了吧!将唐教主的从属引去法堂,夜里令她们挨个儿坐一块,咱们再安排一二十个好手,于旁侧看守!”看守小寺庙的头领又犯难道:“大哥!那法堂有些窄小,再有咱们一方的看守人员,怕是安身不下呢!”冯逸稍稍举头打量,瞧见旁侧的金刚殿,道:“若容不下,便拨一些出来坐那金刚殿吧!夜间好生看守便是!”于是乎,众人安定。

唐玉宣道:“还有我呢,几位可思想好安置的屋子没有?”看守这小庙的头领本于寺庙最熟识,不过此等紧要大事不是他的职责,故而不敢妄言。此庙冯逸五人仅来过一二次,里边不大熟识,故而一时没有主意。冯逸随口道:“反正唐教主你是自由之身,你便自个儿选定一处罢!待你定了,我兄弟几人自来安排看守服侍人员!”经了这一番言谈,冯逸于唐玉宣的大教派教主气态颇为敬服,故于讲了“看守”二字时,于其后又追加了“服侍”二字。

唐玉宣闻言,心中果然舒适,道:“这庙中可有观音菩萨殿?”看守寺庙的小头领道:“有,便是金刚殿左后侧那里呢!”唐玉宣道:“既如此,今夜我便歇观音菩萨的殿堂里头吧!”随后又补一句道,“跟观音菩萨呆一块儿,夜间方能睡得踏实呢!”冯逸众人闻言,隐约觉得唐玉宣言外有意,又不知究竟何意,不禁眉头一皱。

唐玉宣此时心中已宽,瞧见自己的话引来他众人不安,便嫣然一笑,道:“放心吧!我乃堂堂大教派之主,言行必是有信,几位既然有诚意,我亦不为难几位!今夜保管平安无事,几位尽管安睡吧!”冯逸见唐玉宣讲得真切,心中欢喜,望唐玉宣拱手道:“唐大教主果然坦荡爽快之人,女中豪杰!多谢多谢!”唐玉宣听得对方反来感谢自己,不禁又一笑,随口回道:“好说!”

莫金元、刘大度、韦秀平等人渴慕美色,亦是许多年不曾瞧见如唐玉宣此般气态超凡、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了,双眼瞧她时,口中早已是垂涎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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